楚恒轻笑,心中感叹,当真有几分得遇知音之感。
“我的谷雨,确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他本就不在意父王之爱。
若楚王当真待他好,早在当年他母妃离世时,就替他母妃好好办一场丧事,好好从朝野和后宫中揪出那些信口雌黄的乱臣贼子。可楚王那时急于安抚林氏一族,放任林后毒害母妃,甚至事后还那般劝阻于他,说到底,不过是在乎那张王座罢了。
只要父王在,他母妃的事情便会一拖再拖;只要林后在,他母妃的冤屈便永不见天日。
行路漫漫,道阻且长。
小主,
“可你到底……”珈佑猛然对上楚恒一双打量的眼瞳,喃喃道,“想做什么?”
……
府中已月余不曾有贵客上门,自上回楚王亲临之后拜帖不断,可楚恒一门心思闭门拒客,旁的大臣也不好一再叨扰公子。二公子妇的身份说尊贵也尊贵,又确确实实是林氏之人,同三公子府有着莫大的仇怨。奴仆只当是半个主子的伺候,又怕照着礼数来被上头责罚,任谁也不敢主动进去触霉头。
珈兰戴好了面纱,绕过长廊,徐徐行至茶室之外,却见几个小婢端了茶水在门外颤颤巍巍地候着,似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不免好奇,特地加重了脚步声,逮了其中一个唤到角落里询问。
那婢子端着个木质托盘,其上整整齐齐是一套白瓷茶具,早已沏好了茶水备着。一番询问下才知道,这几人多少有些恐慌,生怕行差踏错乱了礼数,才不敢进去呢。
角落里恰好是穿堂风吹过,珈兰又不曾带披风出来,不由冷得打了个哆嗦,急忙接过了婢子手中的茶盏。她轻声屏退了周遭几人,自顾自端着茶,行至茶室前轻敲了敲,推开了门——
那美妇人端坐在左手侧的头一个位置上,身侧婢女的小臂上搭着自家主人的长披,主仆二人静默知礼地候着消息,顿时让珈兰心中升起些许好感来。
冬日里的衣衫厚重,可林淑淇的大家风范乃是刻在骨子里的,风姿清逸如莲,两手自然交叠放在膝上,发上步摇的流苏静如秋日湖面,波澜不惊。
见有人进来,那站着侍候的婢女立即回过身来,屈膝向来人行平礼。珈兰定睛一瞧,可不正是当时在城门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听安么?她怕是把自己当作寻常送茶水的婢女,这才以平礼相待,不曾细瞧呢。
珈兰默然阖了门,莲步轻移,也不与听安回礼,只端着茶盏至二公子妇身前。若论品阶,林淑淇乃公子妇,她不过二公子旁近侍,能得听安的平礼已是十分客气了,可是珈兰受楚恒之命来回禀,又是暗卫之身,自当先与二公子妇打个照面,再论旁的。
她将托盘整个儿放在林淑淇身旁的小桌上,一手托袖,一手捏了壶柄,细细为她斟上一盏,这才后退了几步,以常礼见道:“恭请二公子妇福绥。”
方才珈兰上前斟茶时,二公子妇已觉着此人眼熟,如今细细一看,当真是先前在城门外见过之人。林淑淇立即反应过来眼前女子的身份,当即由听安扶了起身,屈膝行了个平礼,以示尊敬。
“原是姑娘前来,方才听安实是不懂事了,还请姑娘见谅。”林淑淇说着起了身,虚扶了珈兰一把,问道,“姑娘这是?”
“闻听公子妇前来,门房的小厮也是不明事理的,不曾先将公子妇请进府中。”珈兰说着,示意林淑淇坐下,缓缓道,“主上本想亲迎,可实在身子不适,前几日开了门,又不慎被冬日里的冷风扑着了,如今正卧病不起,这才派了奴前来回禀公子妇。”
“无妨,我也不过来送一份请柬,还望姑娘代为转交即可。”林淑淇说着,招了招手,听安立即递了一封用红色布帛包面儿的请帖过去,“是我家小儿的满月礼。原本小孩子家家的,轮不上三公子亲临,可是母后觉着满月礼是最为要紧的,这才差我过来。”
“公子妇美意,奴代主上谢过。”珈兰婉拒道,“小世子年龄尚小,正是脆弱的时候,若是不慎过了些病气,岂非平白遭了罪?”
林淑淇自然听明白了珈兰言下的拒绝之意,想来是楚恒下了死命令,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拒绝了她今日的这份帖子才是。她眼神示意听安退下,勉强地端出个温柔大方的模样,轻笑地福了福身作礼,不再出言为难。
待听安收回帖子,林淑淇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女子来。当日在城外不过惊鸿一瞥,只知她身段婉约柔韧,还不曾细瞧过她的容色。如今看来,即便有面纱作掩,依旧能瞧出眉目间的妩媚柔情。光影在她的瞳孔中舞动,宛如春日里泛舟湖面的涟漪,光华闪烁,有着无尽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