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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州西南方向四百公里外幽州都督府,幽州都督庐江王李瑗收到营州的八百里急报后立即通传幽州守将王君廓与亲信燕州刺史王诜入府商议。对于李瑗来说,幽州一向借由营州与高句丽相隔,甚少受到高句丽辽东军的直接滋扰,但相比起营州长史程名振只有一万不到的常备兵马,李瑗却坐拥整整三万的幽州军来镇守幽州城池。一方面是因为对于长安来说幽州的战略地位比营州更为重要,更加不可丢失,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庐江王李瑗是唐皇李渊的堂侄,在保全他的性命上,李渊自然要比对营州长史程名振更为上心。高句丽大军进犯大唐属地营州,幽州都督派兵共同御敌本是理所应当之事,但由于当前皇廷形式较为微妙复杂,所以在这兵究竟派与不派之上除了要考虑军事原因以外,还不得不考虑朝堂重新站位的问题。
虽然李瑗在玄武门之前是坚定的太子李建成一党,但由于李建成和李世民在武德九年时双双殒命,随后李瑗便在唐皇李渊的多次招抚暗示下携兵权回到了李渊的身边。但如今随着李渊一天天的年迈,京中朝堂上以高士廉和长孙无忌为首的拥护中山郡王李承乾的党羽又开始对扼守幽州重地的李瑗等重臣极尽拉拢,想以此来与空有储君之位但却毫无实权和兵马的皇太孙李承宗分庭抗礼。虽说这因为储君之争而引发的血洗玄武门事件才过去了不到七年的时间,但如今在朝堂之上,由各方门阀士族鼓动起来的皇太孙李承宗与中山郡王李承乾之争又有如复刻当年的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之争一样,被推在前线互相捅刀的总是皇家的骨肉血亲,而想借皇家骨肉相残得利的便是这些躲在背后各种叫嚣的门阀士族。正所谓亲者痛,非亲非故者快,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断然是不会觉得痛的。
据营州急报所言,营州长史着急主动出兵的原因是怀疑唐皇李渊派遣的平营特使程子芩现已落入高句丽辽东军的手中,而这程子芩虽说是李渊御前事奉、太极宫中的内宫女官尚仪,但实则却和皇太孙李承宗颇有渊源、相交甚密,可以说这程子芩等同于是半个皇太孙东宫中的人。现在高句丽的辽东军虽说已经驻扎在营州城北的不远处,但毕竟一直没有过主动发起进攻的动作,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幽州都督李瑗在没有接到长安皇令的指示下主动调兵前往营州,那其实可以说是摇摆于合理用兵与藐视皇权的边界左右,事后会如果定性那还不是全凭李渊一句话的事儿了。更何况,如此上赶着巴结皇太孙李承宗府中的人,岂非也等同于驳了之前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等中山郡王党抛来的橄榄枝。在现下这种局势不清的情况下,李瑗最好是能够两面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又两面都不得罪,再不要搞得像之前太子李建成薨逝时那样每日心惊胆战的。
“所以,我们此刻只能先尽快往长安汇报,等请示到皇令后或者等高句丽开始主动发兵时再按照程序往营州派兵。”王君廓总结道。李瑗虽然与之想法完全契合,但却还是要摆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可是如此一来,岂非会延误战机?日后若是被营州长史参上一本,那也够庐江王您喝上一壶的了。”王诜实话实说道。
正当李瑗踟蹰不决之时,幽州都督府守门兵士通传从长安来的左卫将军侯君集已至门外,李瑗与王君廓和王诜相视一眼,立即令王君廓与王诜亲自前往迎接。当王君廓与王诜刚刚走出厅外时,侯君集早已下马走进都督府中,他身披着一席黑色连帽斗篷,在进入都督府正厅之后才将黑帽摘下,解开斗篷。
“见过庐江王。”侯君集朝着李瑗行了个拱手礼,继而从腰间取出中山郡王李承乾的随身鱼符出示给李瑗查看。“下官这次是受营州都督之命前来,同时助庐江王一臂之力。”
“哦?”李瑗确认鱼符无误后,便将鱼符还给了侯君集。李瑗知道自程名振被贬为营州长史之后,中山郡王李承乾便遥领营州都督一职,只是这营州都督不派侯君集直接去营州,反而令其来幽州又是何意,这一点李瑗一时还没有头绪。“将军辛苦,不知将军此次前来,中山王有何具体指示?”
“等。”侯君集道。虽说李承乾是营州都督,但此次平营之事实为皇太孙李承宗负责,据日前营州发往长安的州报所示,在特使程子芩抵达营州之后确已采取了有效的措施且基本控制了营州的疫病,如此一来,皇太孙在朝中和民间的声望必会有所盈长,而此长彼消,为了不令中山郡王落于下风,于是高士廉和长孙无忌便急派侯君集前来幽州,欲求在军事之事上为中山郡王扳回一城。
“这么说来,高侍中和长孙尚书也已经知道营州之北有高句丽辽东军驻扎一事了?”李瑗问道。
侯君集点了点头。从程子芩刚到营州之时,侯君集与承庆殿的密探就秘密地同步跟到了营州,所以程子芩一行人在营州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的监视之中。原本面对程子芩平营之疫的胜利在望,他们正愁找不到在其中为中山郡王也争取一席表演机会的应对方法,恰好此时程子芩又被高句丽的大军虏了去,此乃天赐良机,看来连上天都在眷顾真命天子秦王李世民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