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执道人不为所动,只是轻声开口:“那又怎样?”
就算猴爷神通真的诡异,可这么多年都平安过来了,九执道人并不觉得有收容猴爷之必要。
倘若武安监真想收容猴爷,九执道人亦只会觉得是郡府在搞一刀切,没事找事。
所以,受到铜猴养育之恩的九执道人,不肯听武安卒之劝。
他为铜猴断后,拦截一众武安卒,并不后悔。
但随着武安监修士陆续赶来,九执道人应付起来愈发吃力,甚至难免受伤。
当武安监蜕凡修士也有赶来时,九执道人知道,自己恐怕是拦不住了。
可他仍旧拼尽全力,以散修之身,拦下蜕凡修士及十数位养气修士,只希望猴爷能尽量跑远一点,躲藏起来。
不过就在此时,本已潜入密林里的铜猴,竟又折返回来。
“傻孩子,何至于此。”铜猴叹道,“都住手吧。”
铜猴对九执道人有养育之恩。为护住铜猴周全,九执道人自当竭尽全力。
可铜猴又怎能忍心让九执道人为断后一事重伤?
感知到密林外动静愈发惊人,已经钻进密林里的铜猴犹豫片刻,终是重返林外。
他看向一众武安卒:“是元家家主叫汝等来抓我的吧。汝等单知我神通诡异,便要抓我。可元家拐卖稚童,汝等管乎?”
此刻在场修为最高的蜕凡修士,也就是齐郡武安监一位旗长,目光闪烁,沉声道:“此事,我等后续会去调查。若有证据,自会处理。”
“呵,证据。反正老猴子我,是不配作为人证。”铜猴似笑非笑。
武安监旗长继续开口:“放心,我等定会重视此事,严肃追查。而且,将伱收容安置,又不是夺你性命。等查出眉目,未必不会请你做证人。”
“我能信你么。”铜猴看了眼旗长,又看向其他武安卒,“我能信汝等乎?”
一众武安卒相互对视数眼,迟疑间,倒也一个接一个应下此话,表示后续定会秉公执法、严肃追查。
毕竟,当着众人的面,没人会在口头上表示自己执法不为公。
见状,铜猴老态龙钟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笑意。
他扫视了一圈诸位武安卒,最后看向九执道人,叹道:“傻孩子,对不起了。”
九执道人一直在旁皱着眉头。
如果铜猴愿意主动被收容安置,九执道人倒也没了出手的理由。
可所谓收容,正常只是活动范围被局限于城外一处山谷中。但得知猴爷今日被捉,乃是与元家有关,九执道人实在放心不下。
不过,就在这时,听到猴爷口呼“对不起”,九执道人心中立即涌起一股不安之意。
他刚想开口追问铜猴,铜猴却已经运使出神通,融化身上如铜之蜡。
所有修士,包括九执道人在内,都是心生恍惚,不由自主地紧紧看向铜猴。
正在融化的铜猴,在每个人眼中变化出不同模样,顺应每个人的心意。
如有着心仪暗恋之人,在其眼中,铜猴便是变作相应模样。
如是痛失爱妻者,铜猴在此人眼中,亦会变作亡妻。
而在九执道人眼中,铜猴则是从猥琐老猴,变作一慈祥老者。
铜猴融化了足足一刻钟。
一刻钟后,铜猴如同燃尽的蜡烛,化为灰灰。
但在此期间,对于所有武安卒来说,他们就像是看见心中挂念之人,在死前凄然笑着说:答应我,待我死后,一定要将元家绳之以法,从严处理。
这一刻钟场景,将永远铭刻在众人心底,化作执念,不时忆起。
若铜猴全力施为,甚至能凭此神通扭曲全城百姓之人心,进而干涉人道气运——这也是一众武安卒,收到通知,要将铜猴收容拿下的缘由。
但铜猴终究留手了,没有裹挟全城百姓,单只是对武安监修士,包括正从城中赶来的诸多武安卒,运使神通。
他种下执念,犹如思想之钢印、道心之契约。
要么,顺从此念,将元家绳之以法,化解执念。
要么,抗拒此念,引得道心不稳,生出心灵罅隙,为心魔所趁。
当铜猴化为飞灰不复存在,他便活在了一众武安卒心中。
可是,在九执道人身上,却是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