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猴并未刻意给九执道人种下执念,因为他并不想将九执道人卷入此事。
但铜猴运使神通之时,九执道人离他太近。
即便铜猴不主动为九执道人编织执念,九执道人也会自然而然地一念化执,即某个念头自发化作执念。
所以,铜猴对九执道人说了一声对不起。
但正常来说,一念化执,既是本来就有的念头,即便化作执念,也该影响不大。
可铜猴没能料到,九执道人身上,竟生异变。
在铜猴融化之时,九执道人回想起从小被铜猴抚养带大的艰苦日子,将铜猴看作了一身材高大的慈祥老者——
彼时,九执道人还只是个孩子,所以铜猴在他眼中,身材分为高大,可以为他挡风遮雨。
已经意识到铜猴神通一经使出便会身陨,九执道人心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然后,他生出一念,决定要背负猴爷之名,替猴爷继续走下去。
正常来说,此念化执,无非就是九执道人后续会死磕元家,然后也投身孤儿抚养救助事业。
但好巧不巧,九执道人身上,正装着一葫芦猴儿灵酒——
并非普通猴群酿造的猴儿酒,而是九执道人特意出海,于海外带回的猴儿灵酒。
这酒,他原是为铜猴所带。
一旦铜猴饮下猴儿灵酒,即可重塑肉身,打破精怪之桎梏,从精怪化作妖身,从此踏上修行之路。
但九执道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赶回齐天城,还没来得及将猴儿灵酒赠给铜猴,便撞上铜猴被武安卒追捕,只能连忙出手拦下武安卒。
然而,武安监办案,从不单打独斗。
其他武安卒收到消息,陆续赶到,很快便将九执道人压制住。
本已逃入密林中的铜猴,终是选择重返林外。
他知道,面对认真起来的武安监,除非自己愿意远遁海外,再也不回陆上半步,否则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与其让九执道人因断后一事重伤乃至殒命,不如不再逃窜,正面一众武安卒,以性命为代价运使神通,确保武安卒后续,会将私下拐卖稚童之元家,绳之以法。
当铜猴运使神通,融化之时,九执道人心生悲意,决定背负猴爷之名,继续其未竟之事。
而他装在酒葫芦里、本欲赠给猴爷的猴儿灵酒,竟在九执道人心念变化间,生出感应,沸腾起来。
九执道人恍惚明悟:只要饮下猴儿灵酒,他便能化作心猿血脉,真正做到背负猴爷之名。
他也可以不饮酒。
毕竟他只是在铜猴神通影响下,恰与猴儿灵酒生出气机感应而已,并不会强制让他化妖。
但九执道人想也不想,当着众武安卒的面,取下酒葫芦,启开酒塞,一口饮尽猴儿灵酒。
然后,他迈开七步。
每走一步,他身上都会生出变化,变得愈发像妖。
等七步走完,九执道人也就彻底化作妖身,毛发飞扬,姿态狂野。
他语带悲切,高声吟道:“猴儿灵酒点尸薪,血化心猿焚旧身。七步踏歌妖异变,九执为念绝凡尘。”
七步成诗,七步亦化妖。
一众武安卒愕然看向九执道人。
“道友,你怎如此糊涂?竟自绝道途化为妖身,糊涂啊!”武安监旗长扼腕叹息。
就算他们是亲眼看着九执道人化妖,不至于像看见陌生妖修那般立马生出剥皮抽筋拔骨采血之念,不会就此动手打杀道人。
但九执道人化妖,注定不宜在人道王朝境内久滞,须趁早遁至海外,方得安生。
“我知道,凡世自此,与我殊途。”九执道人昂首,露出与此前铜猴极为神似的桀骜面容,“猴爷只是精怪,神通有限,只能暗中调查,难以留下证据,更难以亲自动手打杀贼人。”
“但,我可以。今日,我宁化妖,也要诛灭元家。”
“元家拐卖稚童,采生折割,摘取五脏六腑以制血丹,生祭活人,乃是人面兽心、十恶不赦之辈。今日,唯有诛其全族,方能平我心中之愤。”
九执道人运使心猿神通,将心中怒火,凝聚成一根长棍。
他右手持棍,指向一众武安卒:“汝等今日,欲拦我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