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线(12)冰点

对上不悦眼神,崔令鸢笑意僵了僵。

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就知道。

跟他说话,可真累。

事已至此,她反倒平静下来。

耐着性子道,“可杜若心思,郎君心知肚明。”

这话落在耳中越发刺耳,沈祉霍然站了起来,忍着转身欲走的冲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崔令鸢平静地回视。

开口之前,她会因为下意识躲避冲突而拖延,却对每一句三思而后脱口的话都不后悔。

沈祉绷了下嘴角,只道:“嬷嬷临终前,我答应过要善待其女,不可食言。”

——可杜若钦慕你,想做你的侍妾,为此不惜讨好她本看不惯的我,又忍不住酸溜溜地在你面前搬弄。

眼下你我新婚燕尔,感情尚笃,你自是不信,可以后呢?

又讽刺地想,未免不是沈祉看出了杜若的心意,因此心生怜惜,既不愿新婚妻子因此不悦,又舍不得放人走,借口故人所托罢了。

崔令鸢一口气憋住了,也将这些话憋在了心里。

诚然,她说出来,对方多半会因为她这个妻子的不满而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这正是她最初设想的。

抑或者不必说,只要她稍微用心筹划一番,替杜若寻一门她拒绝不了的极好亲事。

可那样她便成了另一个崔夫人,一个利用身份权利去压迫另一名女性、将自己的价值依托在男人的喜爱之下,犹沾沾自喜的女人。

她最终点头这门婚事,除了嫡母的操纵之外,自己心里也愿意等原因,难道不正是因为对方家里人口简单,不用宅斗吗?

这是她为了这一件小事纠结不定好几日的原因,她不想变成那样。

罢了。

情爱于她来说,不过是生活之调剂,她何必去逼两个纯正的古人?

观念不同,她不批判谁,也不会动摇自身。

崔令鸢一直不否认自个性子带着些小矫情,她只要原原本本是什么,而非“我为了你改变”。

这坚持在古人眼里或许有些可笑,至少丁香与茴香就不解,结果达到了不是一样么?

不,不一样的,这是她不曾被磨灭的人格。

自穿越以来,入乡随俗,她节操基本已掉光了,但总归留有一些磨灭不去的现代人思想,譬如牙刷与男人不可与人共用,譬如这“矫情”的恋爱观和可笑的人格。

真当到了二选一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选择的一定会是人格。

因为与旁人共用男人不过是恶心罢了,但放纵自己去宅斗去压迫她们,那才是被这个时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