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姑娘久居阿恒身边,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楚煜出言试探,带着几分警告之意。
“牝鸡司晨也好,出位僭言也罢,”珈兰一手扶着桌案,缓缓起身道,“公子若随信附上瘟疫药方,乃是实打实的铁证,王上再如何怪罪,也无法越过这层纸去。公子若不愿写这份自劾书,到头来,是由王上亲算公子功过,到那时,王后打定主意嫁祸公子,公子当如何?”
楚煜泰然自若地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抚着杯沿,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从容优雅。
这世上怎会有平白无故的好意?
“此事我受益匪浅,非老三利之所在,姑娘何故如此劝我?”
少女回过身,提裙轻移莲步,行至小寒身侧。地板如镜,反射出窗外的阳光,隐约倒映出少女窈窕的身形,如洛神临世般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外头阳光倾泻,小寒眼睫一颤,察觉了身后女子的靠近。
日光的红晕溢满了院落,是金而橙的薄雾,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林荫照得透亮无匹。模糊之间,一缕阳光直射进屋内,刺目而扎眼。
天红云,满目金波。
“利弊公子悉知,至于是否于主上有益,便与公子无关。”珈兰越过小寒,行至茶室外的前廊,“我替公子牵马,送公子回城。”
宝髻瑶簪,紫翡流光。
……
玉京城。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红砖绿瓦的阁楼之上,夜幕即将来临,孩童手批莲花灯,前后追逐打闱着穿梭于人群之中,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经过城中最热闹的坊市,女子掀开车帘,唤了听安去买几包云片糕,带回去给自家孩子尝个鲜儿。
听安领了命,快步走进街旁的糕点铺子里头,包了两大包的云片糕,顺带着带了些自家主子爱吃的梅花香饼、蜜枣儿,亦顺手定了几日后的桔红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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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红糕和云片糕,皆是楚煜颇为喜好的点心。
马车内的女子见听安走远,便松了手放下帘子,手中还攥着那封从西南来的家书。她并不打算将这封信送进宫里,这几日收到的所有信件,几乎都是一样的内容,这让她不由起了疑心,怀疑是否有人于暗中窥伺,知晓了她和林后的行径。
为保自身安危,林舒淇等听安一回来,立即唤车夫回府,压根不打算进宫去瞧一瞧伤了腿的王后。
听说,王后唤了自家母族的两个小辈进宫侍疾,顺带着教导些宫规礼仪,也算是她们的造化了。林舒淇又怎会不知林后的心思,林后那是在警告自己,事情败露无遗,一旦二公子回京请罪,林舒淇就是头一个要站出来的罪人,切莫牵连了林氏。
而林氏一族,有的是花儿一般的小辈,随时能取代了她的位置。
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拉车的马只有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噜碍敲击着地面,向着二公子府而去。
一侧街边的小巷里,带着斗笠的黑衣少年闻听马车之声,随意吐出口中含了许久的茅草根,拧了柠皮质护腕,几息间便消失在了夕阳的阴影之中。
风过无痕,唯秋季的凉意愈加深重。
穿入城外绿色的屏障,片片竹叶如剑般指向天空,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地上,使得竹林充满了斑驳的光影。少年几乎能一处不落地背出暗卫于此处的布防,循着特定的路线绕过三公子府,乘着风攀上后山。
竹叶轻晃,沙沙作响,四下无人。
黑衣少年扶了扶斗笠,身形一窜,竟径直落入一座极似坟包的小丘背后,轻敲了两下枯叶之下的木板。木板应声左移,没入一侧的草丛之下,露出一条隐蔽阴森的地下小阶,不知通往何方。
少年左右张望了一番,缓步走下台阶,木板悄然而合。
枯叶席卷,分明无风,却陷在方才的那条暗道之上,掩盖了不为人知的路径。
竹林静啼青竹笋,深处不见惟闻声。
他沿着暗道往里走,止步于一处拐角,轻车熟路地按下了左侧的石砖,眼前石门震动,显现出另一条道路来。少年侧身进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能容纳四五人并排行进的长廊。长廊两侧分布数间石室,有的是地牢一般安置了牢门,有的则是以石墙隔开,作居所之用。
少年向前走了许久,绕了好几个岔路,才找到一方布置极巧妙的卧室。还未等他开口,室内的男子斜了眸望来,肤色白得骇人。
“你回来了。”那人手中捧着一盆兰花,身侧的架子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盛放香兰,可他仿佛并不欢喜。
“你说得对,二公子妇确不是个无知蠢货,已经回府里了。”少年摘下斗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笑容瞧着放荡不拘,“宫里传来消息,说王后摔断了腿,这几日召了自家的两个小辈进宫。幸好我去得早,先几日将信件送到宫里,否则还真比不上她这般苦肉计。接下来呢?需要我做些什么?”
“林后若不使计自保,我才要深究。如今我们再做什么反显刻意,只消等着主上消息就是了,不必再管。”屋内坐着的少年以指尖触了触兰花花瓣儿,见花枝摇曳,唇角扬起一丝细不可闻的弧度,“你让大雪想法子找一趟清明,问出王后的打算,切莫打草惊蛇。”
“这个自然。”
“楚王那里也不必再管,给二公子妇的信件照常送,只莫要让她发觉了你。”
“好。”少年应声,一双桃花眼中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兰花,调笑道,“你的花儿养的还是这样好。”
“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