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忠额角青筋直跳。

二十年前他率轻骑突袭北狄大营时,这小畜生还在娘胎里呢!

“混账!”顾忠蟠龙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水花溅湿了江瑾安蟒袍下摆,“当年你父亲…”

“父亲若知姑父这般待他外甥,怕是要掀了棺材板。”

顾忠深吸一口气,“带我去见长忆。”

穿过游廊时,浓重的药味混着淡淡血腥气扑面而来。

无尘举着琉璃灯在前引路,西厢房窗纸上映着个剧烈咳嗽的剪影,司空正捧着药碗跪在榻前:“公子好歹用些…”

“滚!”

顾忠踏进屋时,拔步床上层层纱幔垂落,隐约可见顾长忆被棉被裹成茧蛹,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

“父亲是来送儿子上路么?”纱帐里传来虚弱笑声,“可惜儿子现在连翻身都疼,跑不动了……”

顾忠喉头一哽,颤着手挥开纱帐,烛光下顾长忆背脊处渗出的血迹已染透中衣,手腕被麻绳勒出青紫痕迹。

祠堂里那块染血的地砖突然浮现在眼前。

“跟为父回家。”顾忠伸手去拽他腕子,却被滚烫的温度惊得缩手。

惊雷劈开夜幕,顾忠回头,看见江瑾安眼底映出的自己——那个曾经在尸山血海里都不曾颤抖的老将,此刻握杖的手竟抖得抓不住一片轻纱。

“江瑾安!你当真要看着顾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回应他的是沈静姝突然推开的雕花木门。

她手中捧着个紫檀木匣:“国公爷不妨看看这个——”

匣盖掀开的瞬间,数十封密信上的靛青泥印刺痛了顾忠的眼睛。

“北境军械走私的账目,”江瑾安手指掠过最上方的信笺,“您说言官们是骂顾二公子荒唐,还是骂定国公通敌?”

顾忠踉跄着扶住门框,当年被他抱在膝头喂糖的稚童,如今已成长为撕开顾家百年荣耀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