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程子芩亲临尚食内院,亲手烤制了两大食盒的点心,黄油曲奇的香味一时间溢满了方圆数里的范围,想必今日在尚食内院附近值守或走动的人又要忍受百般诱惑而万般不得了吧。程子芩遣金灵亲自提上一盒去给宿卫首领薛万述送去,而自己则拎起另一盒一个人只身前往承庆殿。
还有一日,秦王妃长孙氏便要随中山王李承乾一起离开太极宫了,出了这太极宫的承庆殿以后,再要想断送程子芩的性命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长孙氏对着铜镜看着宫婢为自己梳头,宫婢忽然手一抖,扯断了长孙氏的一根头发。长孙氏看着宫婢慌乱的样子,忽然又想起宫女穗儿血溅神龙殿时的场景,心中一阵烦闷。此时殿外宫婢来传弘文殿的程学士求见,长孙氏对着殿内的宫婢们挥了挥手,令众人全都告退。过了一会儿,程子芩提着一个食盒走进长孙氏的居室,长孙氏从铜镜中看见程子芩身影的同时也正巧瞥见自己鬓旁的几根白发,不由得眉尾抽动了一下。
程子芩将食盒轻轻地放在居室正中的案几之上,她立在案几一旁远远地看着长孙氏的背影说道:“秦王殿下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秦王妃如今每每坐在镜前时,是否也会想起秦王殿下?”
“也会?”长孙氏口嘴微动,看着镜中反射的程子芩的影像说道:“难道程学士也会想起我的郎君吗?”说罢,又冷笑一声,接着说:“秦王何时有说过这句话,我怎么不知?”
“秦王还做过许多事,秦王妃也尚不知。”程子芩的语气不卑不亢,不再似她之前有愧于长孙氏时的那种见面矮三分的姿态。长孙氏不再说话,与程子芩借镜相视,见长孙氏不做回应,程子芩便接着说道:“秦王妃可曾真的相信过李五戒有通灵的本事?”
长孙氏嗤笑一声,转过身看向程子芩,如实地说:“我相信在这世上存在真的能知过去、晓未来的人,但李五戒自然是没有达到这个层次的。”
“那如果说我可以,王妃信吗?”程子芩问道,表情严肃,弄得长孙氏一时间不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见长孙氏一脸狐疑的样子,程子芩上前一步,自顾自地在案几旁的矮椅里坐了下来。她打开自己方才带来的食盒,端出里面的糕点和饮品摆在案几上,对着长孙氏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长孙氏仍旧不动,程子芩便又是一笑,自己拿起一块曲奇饼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她也好久没有吃到自己烤制的点心了,幸好功力尚在,没有辱没她以往创下的程食医的威名。
“你今日来承庆殿,到底所为何事?”长孙氏有些气恼地问。虽然是她自己不接受程子芩的分享,但她也不愿意看着程子芩就这么地在她的眼前自得其乐。
程子芩吞下口中的点心,平静地说道:“明日王妃就要离开太极宫了,过了今晚,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与王妃促膝长谈。与其让王妃今后一生都带着怨恨和不甘度日,倒不如我今日前来一解王妃心中所惑。毕竟如果秦王殿下还在世的话,一定不想看见秦王妃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
“我如今是哪般样子?秦王心中所想如何又与你何干?”长孙氏反唇相讥道。
“秦王李世民是大唐子民心中绝无仅有的战神,而我也是大唐子民其中之一。不瞒王妃,曾经我也将能与秦王夫唱妇随的秦王妃视为我一生艳羡的偶像,”程子芩说到“偶像”这个词,见长孙氏眉头一皱,便解释道:“哦,就是令我崇拜和想要效仿之人。所以,在看到秦王离世后,秦王妃每日都沉湎于悲伤中的样子,我便十分难过。如今再看见秦王妃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丢失了本性中良善的部分,便更觉十分痛惜。”
“哼。”长孙氏冷笑一声,这话从程子芩的口中说出来,当真给人一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