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暠几人见怪不怪,大肇各府城县乡作大型建筑的莫不是厢军及专业正兵,沿着江河湖海的工坊船场也是如此。大肇能上阵杀敌的唯西北、东北边军以及京城三衙禁军,其余的若不是有这手艺,吃穿都是问题。
宗淑、风鸣看着这些甲兵作此俗务,脸色凝重。边地绝难想象内地军事竟然荒废如此。
公良吉符看出他二人神色有些沮愤气,到也欣赏年轻人的蓬勃上进之心,其实这等状态莫说他二人,便是承公十余年前便上书奏谏过,何止承公,庆康新政的参与者不都是因为早已看出大肇这看似崭新的华厦,其根基上已经被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弊政所侵蚀了吗?譬如人之三尸,早晚三魂七魄都为之侵害,可惜庆康新政冰消瓦解,如今看来朝堂的繁华之下,三冗弊政已经不再是腠理之疾,时已成为深入肠胃的顽疾,长久下去,只怕迟早侵入骨髓,那时只怕再无回天之力。
“清鹏、世衡,你们随我往签押房里面说话,”
进来公良参军的房间,已经被收拾为个清净淡雅所在,用一张长六尺、宽二尺的榆木案子用作书案兼做茶台,两边各放长榻,主位所用乃是本色围子榻,也方便房主人日常休息之用,后面乃是六尺高的三折素绢屏风,素绢上乃是参军新题文字,所题乃是一首七言格律: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
人固已惧江海竭,天岂不惜河汉干?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
宗淑看着屏题,不自禁地读了起来,这首诗看似显露作者的无奈,其实通读下来,却能深刻体会作者一刻炽热的赤子之心,所谓念尽人间不平事,却又有仰仗三尺青锋涤荡凡尘的勇决,在这烦躁的夏日里,不禁让人有清风灌顶的舒畅感。
“世衡,看来你颇为欣赏此作!”
“先生大作,小子敬仰之,此诗只一个屠字,便让人叹为观止,再用金乌着翅实在是颇有新意,只这一句便将暑热描绘的生动,三句虽然将神仙清凉世界呈现出来,但让人身心清亮的还是末尾,用大句而尽显人物峥嵘,济世爱民之心,涤荡天地之魄力,此兼济天下之气宇宏大,实在让人不忍释!”
“说得好!正是其中意味,让我身处陋室伧务也自得其乐,便是其表,只是这等佳作并非出自吾之手笔。”
这倒让宗淑有些尴尬了,感怀不假,可惜没感动对人。
“此诗作者也非外人,乃是承公胞弟葆真所作,乃是吾陪着承公返京途中经过承公家乡,祭祖毕离乡时,逢仁郊别所作。”
知道宗淑心思,公良参军将书案上一封还未封口的信笺打开,抽出一副文字来,乃是行云流水的一首长诗,
“此乃是我今日才有所感而作,准备寄给逢仁已作答,也请二位品评之”
“何敢当品评儿子,拜读诸贤雅作,乃是小子幸事,偶有所得,也是天资顽劣,悟性愚迷,言语差池,还请先生见谅。”
说话间已经是毕恭毕敬的双手捧开来看,也是抑扬顿挫的诵读之,
晨出趋长司,跪坐与之言。
偶然脱龃龉,相送颜色温。
归舍未休鞍,簿书随满门。
相仍宾客过,攲午仅朝餐。
平生性懒惰,应接非吾真。
况乃重戕贼,良气能几存。
就夜甫得息,阅我几上文。
开卷未及读,睡思已昏昏。
自知小人归,昭昭复何云。
每于清夜梦,多见夫子魂。
侧耳听高议,如饮黄金樽。
觉来不得往,欲飞无羽翰。
小主,
昨日得子诗,我心子先论。
怪我诗苦迟,友道宜所敦。
岂不旦夕思,实苦案牍烦。
岂无同官贤,未免走与奔。
相见鞅掌间,有言无暇陈。
嗟嗟兹世士,无食同所患。
念我力难任,闻子谋更艰。
久知为之天,安能怨窭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