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狗被这记肘击打的脱落,甩飞在空中,还不等它驾驭风的道法逃离,苍白的枪火已经将它吞没。
只剩下下半身还完整地落地,在地上无意识的抽搐。
浮生确认了没有再多的敌人后才处理起自己的伤势,勉强止住了血,打算等回到傩佑的部落再接受治疗,现在,浮生还要继续寻找迷失的羊的下落。
幸运的是,这个撕咬还差几分才能咬到大动脉,处理起来并不算难。
浮生没时间处理这几句狗尸,只是确认了它们肚子里没有羊的残骸就继续上路了。
·
一望无际的草原中,一串石子排列成的路曲折向上,浮生跟随着这些稀疏的石子寻觅着前路。
草丛四处的风景太过千篇一律,这条由石子构成的山脊线是很好的标识。
但是尽头处,它又戛然而止,羊的血迹也在这消失。
那是一口裂缝,纵横了约摸几百米,不知何时大地曾在这留下疮疤,棕黄色的土壤在青草原野中裸露出来。
浮生慢步上前,崖壁边缘的草逐渐稀少。
“约摸几十米深啊……”浮生的话语落入那道深谷,反反复复撞击着岩壁,叩问罕迹无人之所。
小主,
「黄泉境内遍布这样的裂缝,最初的冥界之子也是从这些大地的伤口中爬出。」
就在浮生犹豫是否要跟着血迹下探时,一声清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阐述着古老历史的碎屑。
浮生转过身,却是因为那轻若未闻、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只因祂太过理所当然的走来,才落入了浮生的耳中。
那是一只比人还高的白狼,约摸有傩佑部族的营帐高,背脊处是苍蓝色的鬃毛,还有着茂盛绒毛的尾巴。
浮生首先是警惕,毕竟她身上的血迹都还在散发着臭味,“你是谁?”
白狼没有因她的举动有任何愠怒,而是如一个长辈般耐心说明:
「吾是这片土地的看护,或者另一种说法更能让你放下戒心,我是泽的父亲。」
浮生的眼神一阵恍然,一时间难以将傩佑养的那条傻缺二哈和眼前这只威风凛凛的狼王挂钩。
浮生尴尬地笑了笑,转过头,重新看向脚下的裂缝,“您刚才说,黄泉族都是从这些裂缝里来的……大地的伤口,谁的伤口,又是谁撕开了它?”
白狼走到浮生的背后,修长的身躯将浮生裹挟,祂的天空般蓝的瞳孔下瞥,意味不明的玩味和浮生怯弱的目光对上,饱含着人性的光辉。
浮生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和白狼动手,祂绝对是自己无法应对的那个层次。
「你已听闻,何必通晓。」
“呃……好的。”
浮生的视线随着暗淡无光的裂缝一路向下,问题重新回到了前进与否上。
浮生刚想询问白狼那只羊是不是掉了下去,但随机又想到刚才那句“你已听闻,何必通晓”,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那只羊不小心的脱队后,遭遇了野狗,受了伤一路被逼到了悬崖边,最后……
浮生的脑海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想,就不必再向白狼所求认可了,勇敢去做就好。
「去吧,我会在这看着。」
浮生看了眼白狼,固定好火把,深吸了一口气,“劳烦您了。”
浮生的一只脚铲着斜坡,另一只脚在飞速的下滑中平衡着身体,一前一后让这艘不受控制的帆船避开危险的大石。
浮生带落滚滚尘沙,翻滚着落地,在幽邃的深谷升起焰火。
一摊摊可怕的血迹在向无告而终来访者诉说,一些不安的阴霾在浮生脑海盘踞。
继续深入,浮生踏着尚未干涸的血泊,走向岩层夹缝中的洞穴。
一声走兽的叫嚷传开,像是羊、又不像羊。
浮生在火光中看清那母兽的样貌,它的腹部鼓囊,浑身的白毛染着血污,声音也嘶哑的不像样子,天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浮生终于明白,这只母兽为何会跟不上族群的脚步、有是什么支撑它跳脱出野狗的撕咬,落入这般险地。
它临产了。
浮生霎时间愣在了原地,她想给母羊施救,但又怕仓惶的举措反而加重它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伤势。
在浮生不知所措的漫长时间里,母羊都安静地看着。
它跪坐在那,无灵智的眼眸一直看着浮生,混圆而非人类的眸子一言不发。
“好啦好啦,行,我知道……”
浮生叹了口气,安置好火把,取出一把还算趁手的仪式匕首。
她一如往常地稳如泰山,任何精细的活计都阻碍不了那双巧手,那双夺走过生命的手。
她抛开羊的腹部,袒露羊的子宫,用着笨拙的知识割下脐带,她不用拯救任何人,让她由衷松了口气。
她俯下身,越沉越低,虔诚如信徒,是救赎的受难者。
“这算,什么啊……”
她无声地抽泣,想叫喊却如鲠在喉,任凭滚烫的泪在凌乱的头发遮掩下滴落。
浮生捧起那初生地羊犊,温热的血浸染上手掌。
不知不觉,她已浑身沐血,亦如怀中羊羔,第一声啼哭,生命它呱呱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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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凭借她强大的体魄,一只手爬上了悬崖峭壁,白狼之王还在这里等候。
浮生抱着熟睡的羊羔,衣服和脸颊都沾上了血。
白狼昂起头颅,兽的面孔上满溢着赏玩的神色。
「走吧,孩子。」
「——新生都是沐着血来的。」
浮生独自抱着羊羔走回了部族,她有些恍惚看着焦急向她冲来的傩佑和曜老师。
展颜一笑,泪渍未干,盐晶便已凝固在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