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起的长发顷刻间散开,凌乱地披泻在肩背上,变身状态的解除并非出自绘里世的本意,而是极度虚弱导致的后果。
身上的衣物并没有因为先前的激烈打斗而出现任何褶皱或破损,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在身体失去魔力支撑的那一刻,超越人体生理耐受阈值的、仿佛被无数把利器反复钉穿的疼痛席卷而上,让她一瞬间弓起了脊背,剧烈地咳嗽起来,带着整具瘦削的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大片大片的血迹洒在地上。
五条悟遽然色变,一面眼疾手快地捞起眼见在半空中晃荡了几下眼见就要摔到地上的白夜,一面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却被她挥开了手。
有无下限术式的阻隔,这一下并没有打到他,但其中透出的抗拒意味却让他难得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已经竭尽全力地撑起脊梁的女孩,有些苦恼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他幽幽地说:“你是在生气吗,绘里世?”
口腔里弥漫的铁锈腥味让绘里世很想吐,但空空如也的胃里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能感觉到它在因不适而抽搐痉挛成小小的一团。
睫毛被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沾湿后糊在一起,听到他似乎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语气,她突然冷不丁地爆发了:“难道我不可以生气吗?!”
她猛地抬起头来,不顾与「六眼」对视给身体造成的负荷,径自望进他的眼底,色泽比海洋更加宁谧深远的苍蓝瞳眸与长空交错,如同火彩幽深的蓝钻,清冽而尖锐的切面足以反射月光,但那光又似乎本身就是从她的瞳仁里放射出来的,是炽烈灼目的怒火如同流淌的熔岩一般在深寂的蓝中燃烧着。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该为你们的情谊感动啊?啊?!”她瞪着他,“不管夏油杰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一起赌他的人性啊,万一真的有人死在他手里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五条悟以堪称粗暴的态度打断了她,“事实就是我赌赢了,他不是——”
他顿住,执拗地抿起唇角:“至少现在,只有他停在了这里。”
“……五条悟,你真是差劲透了。”绘里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活该你考不下教资。”
“那怎么办?”五条悟看起来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把蜷缩回蛋壳里的白夜塞回到她的口袋里,随即以与往常一样的混不吝语气给出建议,“要不你打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果真张开手臂,做出了一副任打愿挨的姿态。
这真是绘里世听过的最没诚意的表达歉意的方式,有无下限术式在,她如果打他的话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但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空气沙袋姑且也算沙袋,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地冲他挥出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