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一兵一卒的招降,连萧行知都不敢想自己的命居然这般金贵,能让萧之悌甘愿被楚霄拿捏。只要他还留在锦华峰一天,萧之悌不敢妄动,雁城萧氏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萧之悌说,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不该丢下萧行知去蜀郡,更不该轻信除他之外的人,倘若他强硬一些,牺牲便牺牲了,都好过现在时时刻刻需仰仗他人鼻息而活。他看锦华峰的每一寸土地,既熟悉又陌生,不敢想哥哥极有可能永远都被囚禁在这里。
楚霄能让哥哥过得好便是,若是不好,他又有什么办法。
萧之悌从不否认自己对萧行知极端的掌控欲,他连屋子里住了谁都要问个明白,男的不准,女的不可,一个人更不行,这样就没人能照顾萧行知了。
不知萧之悌和楚霄谈了什么条件,竟真的塞了人过来,听说还是其主动提出要留在江门府,因为无处可去,不如就让楚霄随意一指,匆匆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天下改为姓楚,拥护的有,反对的也有,但自甘堕落沦为玩物的,这恐怕是第一个。
总之正合他意,是个哑巴。
隔着屏风的玉璧,萧之悌瞥见后面有火光在闪烁,想必已经枯坐了许久,一言不发,真是可怜。
他也不怕那人听到,说了声晦气。
萧行知抽出手,“都是苦命人,积点口德。”
萧之悌无所谓地轻晃脑袋,“走狗就是走狗,外界骂得还少吗?”
萧行知没有再说话,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萧之悌不宜久留,从前道别,他让萧行知好好照顾自己,也会说一定能够回家的。哪怕是宽慰,萧之悌愿意给萧行知一个活下去的幻想。
小主,
可次数多了,他们都明白这是多么虚渺的承诺。
仅剩的一点情意萧之悌都不想再装,他俯下身去,细细抚摸着萧行知的眉眼,希望一直记住,可说出口的话又是那般凉薄:“若你受辱,就请你自行了断吧。”
饶是萧行知,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等你死了,我肯定能带着你的尸骨回家。”
风雪渐渐湮没了萧之悌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但脸上那点触感还在,遥望时归家之心油然而生,涨得厉害,很想跟着他一起远走,赫然发现这里本就是他们的故乡。
萧行知独自坐了许久,方知萧之悌是真的走了。
他敛目垂首,想着就这样吧。
屏风后依旧静悄悄,唯有廊檐下冷风扑过来时让光斑微颤几分,多了点活着的迹象,其余的都被死寂裹得严严实实,随意一翻就落了灰,守在这里的人却浑然不觉。
老人眼睛看不清,忙活半天也是徒劳。萧行知蹲下来,替他收好凉透的手炉,又说:“秋管家,你去换个新的来吧,我给你守着。”
秋管家连身道谢,赶紧捧着手炉去了内室,原地便只剩下他二人,久而无言。萧行知盖上他的手,不知他还能否听见,说说话总比终日沉默要好,尽管对方从没有回应过。
“在这里待久了还真是容易满足,离楚霄越远越好,谁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下场。”
萧行知都快忘了外面的风景,可姜听云现在也只能靠他获取那一点点消息,有时会听到熟悉的名字,有时又不敢听,惶惶惊日之下,连仇恨都不敢有了,不过是兔死狐悲,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楚霄传唤最多的,是金阙阁那位少主。”萧行知无奈至极,他居然在庆幸有人能顶着,叫楚霄不要想起这边的人,有点语无伦次,“可她是姑娘啊,好多闲话。我在外面远远看着,数着她几时能够出来,但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待久了会疯,大家都一样。”
都是苦命人,拿着这条命一天一天长一天,熬过一日也是一日。
洞天福地锦华峰,何时成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