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前尘旧梦(八)

当初那个小畜生被路之遥带着来报仇时也是这样,闭着双眼,神思游离,不论他们怎么游说他都没听进耳里。

果真是物以类聚!

恼羞成怒之下,她试图一把提起李弱水,却在提到一半时没了力气,又让她摔了下去。

徐思以前是闺阁小姐,即便现在厉害了也是端茶赏花、长袖善舞的徐夫人。

如果现在李弱水没被绑上,外院没人看守,被提起来的应该是徐夫人。

可惜没有如果。

“将她给我提到棺材前,让她好好看看那畜生做的孽障事!”

外院跑进一个高壮的男子,他一手提起李弱水,像提溜一个小鸡仔一般将她压到了棺材上。

“草!”(不是一种植物)

李弱水真的忍不住骂出了声。

这棺材分明是上好的紫檀木,可这紫檀香已经被尸臭和用梨花制成的熏香浸染,形成了新的奇异味道。

或许鼻子灵敏的人闻了当场就能被送走。

“救命救命”

李弱水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她已经被这臭味熏出了眼泪。

如果她有错,大可以打她一顿,而不是用这样方法制裁她。

“我相公在里面躺了八年,可这小畜生却在外面逍遥了八年。凭什么?”

“本以为拿他没有办法,可没想到你出现了,真是天赐良机。”徐夫人走到棺材边,恨恨地看着她。

“我们夫妻阴阳相隔,兜兜转转他倒是成亲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夫人摆摆手,那男子立刻放开李弱水,忙不迭地离开了这个说不清香臭的地方。

徐夫人看着地上大口呼吸的李弱水,笑得讽刺。

“现在你还有用,暂且放过你,等我将你们一网打尽时再亲手送你们一口棺材。”

她旋身坐在这灵堂中,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很是疹人,似乎抓到了李弱水她就已经胜利了。

李弱水知道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仅仅由黄土埋下的路之遥的师父。

他师父和这些人的大体故事她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有一点还不清晰,他师父当初在御风山庄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年路之遥比武大会之后便消失了,想必是何庄主的追求让她烦不胜烦,索性隐居了吧?”

徐夫人抬眼看过去,只见李弱水眼带笑意看着她,眼里毫无惧色,直看得她怒从心底起。

“年纪不大,知道的倒不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传言那么奇怪,我们只是看上了她的武功,便骗着让她交出了秘籍,最后再废了她的手脚而已。”

她直勾勾地看着李弱水,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人啊,都是表面一张皮,皮下面是什么谁又知道呢?不过你倒是好,嫁个疯子,里外一样疯,也就说不上被骗了。”

“而且我和何温墨,谁又知道到底是他利用了我,还是我利用了他呢。”

李弱水不禁挑起了眉头,转头仔细地打量着这间灵堂。

这里确实像模像样,可唯一不对的还是堂中那口棺材,都说入土为安,路之遥的师父临死了都知道要进土里。

徐夫人这么爱他,又怎么会让他在这里腐烂八年,她都有这么多黑钱了,难道连冰都买不起吗?

徐思竟然从灵堂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动作熟练地沏茶,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小火炉,只有冷水,她便就着这水开始醒茶。

是不是热水对她来说不重要,什么温度的热水泡什么样的茶,该泡多久,她一清二楚。

皱缩的绿茶浸在冷水中,沉沉躺在杯底,没有半点泡开的迹象。

徐夫人将冷水当做热水,估算着醒茶的时间。

而一旁的李弱水则是抓心挠肝的,她发誓,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将这本几百章的小说全部看完,补补细节。

“我当然也是喜欢何温墨的,可是我更喜欢钱财和权利。作为一个女子,在皇城永远都得不到这些,我的下场只有和朝臣联姻。”

醒茶时间到了,她抬起杯子将水倒出,里面的茶依旧皱皱巴巴,水洒在了棺材附近。

皇城人最爱的是茶,凡是沏茶技术高超之人都要被高看一眼,所以她一直在练。

直到现在,皇城没有御风山庄庄主夫人,没有老太傅之女徐小姐,只有一个长袖善舞、赈灾救民的徐夫人徐思。

“但我还是恨路之遥,恨他将我筹划的毁于一旦,恨他杀了我的丈夫孩子,害我不得不重头再来。”

如果没有路之遥,她早已经名满皇城。

若是李弱水没有出现,她现在或许已经退缩了,但上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得以报仇。

李弱水看着她重复沏茶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明白了。

这个灵堂的摆置、那满山的梨树、当年闹得这么大她却没有咬死深究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浮出了水面。

这些不过都是为了隐藏她的野心罢了。

大今日艳阳高照,投在人脸上像是打了层柔光,很是和煦温暖。

街上飘着一阵诱人的糖香,或许是自带的小火炉火势有些旺,烧出一阵糊糊的香味,更加甜腻了。

老板一边忙着降温减火,一边吆喝叫卖。

摊子前投下一个影子,老板抽空看了一眼,是个眉眼顶好的白衣公子。

他不由得又多看两眼,随后开口:“公子要买糖画吗?好吃不腻,形状吃着都说好。”

他看着路之遥的眼睛,将“看起来”几个字咽了回去。

“我听说糖画什么都能画,它也可以么?”

老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木偶,随后点点头:“稍等啊。”

此时的路之遥刚出白府不久。

昨晚试图偷袭他们的人早已被兴头上的他解决,今早又出来得太早,要想捉住他们来拷问还得等一等。

他不知道,有人在远处客栈里监控了他们五六日,从早到晚日日盯着院前,只为了找到那一点机会。

他在这里等糖吃时,李弱水已然被掳上了房顶。

“公子,做好了。”

老板做了几十年,手艺娴熟,快速画出的糖画和他手中木偶的相貌毫无二致。

路之遥接过糖画,用手指摸了一下,确实是李弱水的相貌。

他弯起眉眼,付了钱转身离开。

路之遥将糖画放到口中,舌尖慢慢舔吮,随后上下一口咬掉半个脑袋,在齿间研磨。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