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莺儿。”香茶一盏奉上。
郭承琪腹中正缺此物,礼貌接过。掀盖观之则卷舒有致,近而嗅之则氤氲香洌,轻抿入口而沁心入脾、燥热俱消,脱口道声好茶。莺儿执扇于侧,香肩轻撞,玉指摩挲:
“我这名儿可中听、可待见吗?”
郭承琪伸展腰身,轻轻将她手拂开:“留恋蝶戏,自在莺啼。确是惹人怜爱。”
莺儿嘻嘻笑道:“老爷这身打扮,却不像吟诗颂词的。十年一梦,薄幸青楼,可如江畔黄四娘处?”
一听这话,郭承琪吃了一惊,当下刮目相看了:
“小姐是哪里人?”
“一句话却说不清。”
“这话怎讲?”
莺儿苦笑,说:“小女子是辽县人。因家败之故,先被卖到绵上,后又卖到沁源,再又转卖到古陶。古陶这家欠了赌债,又一纸文书将我抵押到这里。如今也好,省得他们卖来卖去的。”
命舛的女子!郭承琪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莺儿见郭承琪面色不好,抱歉说:“小女子不该用这些没趣的话扫老爷的兴。”更使出娇嗲妩媚之惯态,极尽挑逗和诱惑,令郭承琪浑身燥热一阵、冰凉一阵,强抑着心里痒痒。他强使自己扮作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一面揣度着如何道出实情。
莺儿从没遇过如此“正经”的主角,又见他言语风度,怀疑是一时懵了心、串错了门儿的,亦有几分好奇他,亦有几分可怜他。
撩了会儿,莺儿见他没反应,便取过琴弹起来。先弹了曲《高山流水》,又弹了曲《柳岸闻莺》,又弹了曲《广陵散》。郭承琪一边听曲儿,一面在想着自己龌龊的主意,犹豫不决。莺儿又弹了首《十面埋伏》,然后将琴收起,捋捋青丝,扣严颈下纽扣,说:
“老爷趁早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郭承琪的龌龊主意到底没有说出口。他默默掏出数枚银元,塞到莺儿手里。莺儿拈出一枚,将其他的还给郭承琪,微笑着说:“小女子只收该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