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后,皇后也是后,温孤齐,你迟早有一日会跌落尘埃。”
“若知今日,长公主如今一定后悔当年决定。”
天忽然乌云翻滚起来,只是一瞬间,天色尽然暗却,远处的景色皆成一片模糊黑影,整个湖心亭像是被乌云包围,单独存在于一个离天地极远的位置。
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忽下起大雨,雨珠极大,如琉璃珠子一般砸在人身上极疼。
人们纷纷四散跑开。在奴仆临急解下来的外衣遮挡下回到屋檐下。
亭中只余顾云旗和温孤齐二人,而当着众人面,温孤齐本已经移开的箭又重新对准顾云旗,拉满弓的手松开,那箭如闪电射出,几乎要擦过顾云旗的面颊,箭带起风,将顾云旗半束的头发吹得扬起。
顾云旗听着耳边尖锐的破风声,竟是无法动弹,定在原地。
眼前一片黑暗,他不能视物,却能感觉到那箭尖的冰冷,毫无犹豫地向他射来。
在他蒙目之时,江若弗刻意要取他性命。
顾云旗丝毫不怀疑,这根箭本是要射在他面上的。
叫人心悸地猜测,她定规则要蒙眼,是否只为此时。
弓弦被陡然松开,反弹震荡着,力道抵着温孤齐的指尖颤抖,压制不住的余震。
箭飞出去,扎在了红木亭柱上,明明这样近的距离,但那箭已然刺入木中极深,可见用力之至。
顾云旗伸手取下遮在眼上的帕子。
天地风云聚涌,衣衫被吹得烈烈飞扬,湖水一阵阵荡起来,拍在亭下,像是要马上将亭子吞噬一般。
而他对面的女子,玉指轻捻,干脆利落地单手取下了眼上蒙着的布巾。还未等她手落下,那呼啸而带着水雾的风就将她手中的帕子吹得飞走。
一双水眸冰冷,看着他的一瞬,似将这天地黑白二色都分隔开来。
她眼中,有利镞穿骨,山川震眩。
声析江河,势崩雷电。
顾云旗立在风中,竟是无由来言语凝滞,无话可说。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质问,愤怒,惊讶,通通皆无,他只能是呆立原地,目光一寸难移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哪怕她眸中只有冷冽和冰寒。
雨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不过一会儿那雨就停了。
温孤齐转过身去,面对重新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他语气平静,似从无任何情绪起伏过,
“蒙眼难免出错,惊扰了顾公子,还望海涵。”文婷阁
江若弗看着窗外的雨骤停,昏暗天色忽收,她起身走出门户,
“丹若,雨停了。”
陆丹若起身,跟在江若弗身后,
“待会儿画花钿,表哥可一定要选我。”
“不许去寻旁人。”
画花钿是顾氏花朝宴独有的游戏,在别的宴会上也轻易不敢用来娱乐。
所谓画花钿,便是在女子额间画花盏,以色墨勾勒,本是女子妆面的一种。
只是顾氏花朝宴不同的地方便在于这花钿并不由女子自己画,而是由参与花朝宴的公子们画。
贵女们在玉牌上写字,让公子们选定玉牌,选中哪位姑娘的玉牌便是替哪位姑娘画。
这其中操作灵活,若是男女双方有意,可早早互相沟通好写什么,让男子选定该玉牌便可为此女描花钿。
若是没有选定要画花钿的对象,便是随缘而来,看中谁玉牌上的字句便选谁。
年年都有因此而互生情愫的贵女公子,因为能参与花朝宴的人皆是身份显赫,也大多门当户对,能成就好事。
江若弗想着,只怕陈王世子这个身份给谁画花钿都麻烦,倒不如给陆丹若画,省去许多麻烦。
江若弗点了点头,
“好。”
有下人过来与陆丹若耳语几句。
陆丹若忙冲江若弗道,
“表哥先走吧,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江若弗不疑有他。
只是视线自那下人身上转过时却觉得有些眼熟。
像是陆蔚漳的随侍。
江若弗没走几步便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
她回头去看,温孤齐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
“跟我来。”
颂卷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江若弗的容貌。
上次匆匆一瞥,未能看清其模样,只能记得世子看中的女子生得极美。
如今真正到了面前,颂卷才知道。
原来世子看中的女子,就是方才那个在席间惊艳四座的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