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到了黄昏时分,杨侗在偏殿书房内观看吏部、武部、刑部、御部呈上来的任命书,这是对梁国故地官员的任命,只要杨侗签字盖章就会生效,这几份任命书内,上到太守,下到县丞,一个职务都没有落空,与职位对应的官员的履历和个人水平都写得很详细,甚至连安排他们担任相关职务的原因也都罗列清楚,从字面上看,这些官员的能力都和他们的职务、就职地方匹配,这么一分配,能够让地方很快恢复过来。
但萧铣呈献出来的地盘还有麻烦,狭长到海的地段被夹在三‘国’之中,处处需要防守,处处防守不好,关键是内部还有豪强和江南士族,如果对他们动手,这些人肯定引敌人来犯,光靠跟官员南下的郡兵还远远不够,这就需要派军队前去镇压,跟打仗没多大区别,只是地方豪强各自为政,规模肯定比真正的战争小,但需要时间,必将影响到大隋的下一步军事行动。
岭南地区的麻烦尤其大,名义是被萧铣献了出来,可实际却在冯盎掌控之中,不收复肯定不行,而如果武力灭了影响力极高的冯氏,岭南必将大乱,地方官员每天都要去面对叛乱,谈何治理?和平收复吧,冯盎肯定像他的长辈那样尊隋自立,牢牢把持岭南财、政、军权,使岭南游离在大隋政权之外,大隋虽然获得一时安宁,牺牲的却是大隋惯有威严和无穷后患,更何况岭南包含了后世两广和湘赣部分地区,年产出的财富粮食无法想象,杨侗将之视为未来的生粮重地,怎么可能让它成为不受控制的国中之国?综而言之,最省心的办法是把冯氏迁出岭南,然后再用法制慢慢地改变僚人的习性,抹掉冯氏的影响力,可冯盎像萧铣这样好说话吗?
杨侗最早是想借窦建德来搞战术欺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李密的势力推到江淮地区,接手杜伏威的地盘,然后再进一步蚕食李密的战略纵深,将他轰到长江以南,这样既便于集中治理,又能抽出更多兵力来压制李密和林士弘,还能引发李密和孟海公的纷争,谁料到李密看透窦建德归降大隋的本质,抢先让徐世绩和王伯当北上。致使突击战变成了攻坚战。随着隋唐之战的结束,本想以秦琼的第二军为机动兵力,入李密之境打破对峙僵局,给李靖和杨恭仁以机会,但萧铣的归降,却打乱了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让秦琼南下南郡,现在要破局,只能从其他地方抽来兵力了。
杨侗沉吟良久,走出了房间,见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便说道:“速令房玄龄、凌敬和姜行本来军机室见朕。”
“喏!”
在书房外面,有一什修罗卫随时候命,一听杨侗命令,便有三人飞而去。
杨侗背着手走进了军机室,这里摆放着一架沙盘,宽约一丈五、长达两丈六,是大隋王朝的沙盘地图,而原属于萧铣的地盘,也已染上了大隋的赤红色,它在代表李渊的白色、杜伏威的紫色、林士弘的浅蓝色之间,是那么的突兀和显眼。
过了约有一刻,三位尚书匆匆赶来,走进房中行礼道:“参见圣上!”
“你们过来。”
杨侗让三人来到沙盘前,他拾起一根木杆指了指岭南大地,先对姜行本吩咐道:“冯盎对萧铣和林士弘听宣不听调,萧铣降隋,不代表他也降了,将他标注为一个独立的势力。”
“喏!”姜行本连忙应下。
房玄龄眉头一皱,问道:“圣上打算对冯盎用兵吗?”
“冯氏一族素来是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名义上归附过梁、陈、隋,但实际上是听宣不听调,自始至终都将岭南据为己有。朕不容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更不容许冯氏继续侵占朝廷的赋税。朕说过,岭南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宝地,将是我大隋的产粮重地,所以一定要把它纳入政权体系之中。”
“圣上,微臣专门查过岭南的卷宗,发现文武二帝都有彻底收复岭南的想法,可最后却无法实施。”房玄龄说道。
“为何?”
“文帝时期,我大隋主要敌人是北方的突厥,突厥继承了柔然的遗产,较前者更加声势浩大,文帝毕生都在离间、分化、瓦解、扶持突厥,着实没有精力南顾,而且相对于有灭国之力的突厥,冯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是以才对冯氏采用了安抚之策,任其在岭南当岭南王。到了武帝前期,我大隋的主要敌人变成了破坏商道的吐谷浑和西突厥,之后才是高句丽。另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岭南与中原之间,有无数山川天堑相隔,就算朝廷想要对冯家如何,也不敢贸然动作;第二个原因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岭南乃是烟瘴肆虐、野兽横行的蛮荒之地,没有意识到岭南的价值,否则的话,犯官也不会对‘发配岭南’望而生畏了。基于以上三个原因,冯氏这才安稳至今。”
“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杨侗皱眉道。
房玄龄瞟了杨侗一眼,心中泛起了无奈,看来圣上有些迫不及待要收复岭南了。
“圣上,冯盎兵不过数万,要收复岭南其实也并不难,若是关山难渡,大可让海军攻打那什么珠江三角洲,大军经由水路源源不断的开进,关山之险也就不复存在了。”
杨侗一拍脑门,笑道:“朕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有办法!”
“真打啊?”房玄龄惊讶道。
“既然有办法,干嘛不打?”杨侗笑了一笑,道:“海军的日常维系极大,却从未有过建功机会,朝廷之内都有将之取缔的声音了,这使海军上下莫不是憋着一肚子火气,都想打几场漂亮的仗,让世人知道海军的重要性,这个岭南正好给他们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