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黎欢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绝望荆棘中撕扯出一条路来时,那个她生命中最大的阴影又出现了。
当初那个送她入青楼的贵人笑盈盈的出现在她面前,以她当时十倍的身价重金从老鸨手中重新赎走了她,还有她的女儿。
黎欢被蒙上眼睛带到了这种鬼地方,让她在这里专门负责调教新来的年轻姑娘,每出师一个姑娘便给她一笔不菲的银两以做报酬。
而她的女儿则被留在了京城里,规定了每个月只在固定的日子里,由这里的人护送她回京城看望女儿。
黎欢在这里赚的银两,都成了她女儿所住宅子的租赁费,伺候她女儿的丫鬟婆子并护卫的月例银子,教习她女儿礼仪规矩,琴棋书画和读书习字的束修,以及日常支撑她女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
虽然不是她当初想得那样,日子却也过得安宁。
她不用再做娼妓卖笑辗转伺候在不同男人的身下,她的女儿也脱离了贱籍,她在这里所赚的银两足以让她的女儿吃穿用度,过得比一些官家千金还要体面富足。
“听起来,他也算是给了你一条不错的出路。”
在黎欢突然的沉默中,江姝静眉头微动,言不由心的说了一句。
“呵呵,你不用这样试探我!”
回应她的是黎欢的一声嗤笑,含着嘲讽和痛恨:
“在我黎欢的人生账本上,生意不是这么算的!”
“除了我那个杀千刀已赴黄泉的丈夫,我心中最最痛恨的人就是这个当初用所谓仕途机会买我清白的男人!
他和我的丈夫并没有什么区别,当初我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他难道不知道女子的清白有多么重要吗?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是自愿的吗?他明明心知肚明,可还是做了这种丧尽天良,夺人妻母的腌臜事!
他和严绍金一样,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被他摆弄命运的玩物!所以,他可以想养着我就养着我,想把我卖了就卖了,想把我安置在哪里就安置在哪里,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愿不愿意。更可恨的是,他不仅看贱我,还理所应当的将我的女儿也看得轻贱了!”
黎欢的声音很清晰,思路更清晰:
小主,
“若是没有他和严绍金,我和我的女儿本就该是平安富足的一生,我们如今靠着他的施舍过得日子本就是我们应得的。可是因为他的出现,我们才在中途横生了这许多波折,受了这许多苦楚,而如今还失去了自由,母女骨肉分离,甚至还要时时刻刻受他的胁迫,这叫我如何能不恨他!
现如今,我对他而言有用处,他愿意像施舍猫儿狗儿一样赏我们母女一点安定日子,可一旦我失去利用价值了呢?我这一身已然如此,倒是死不足惜,可我的女儿呢?
你大约不知道,我的女儿生得与我年轻时候足有八分相像,有比之我当年更加知书达理。我就是做这个,我太清楚我的女儿在他们眼中会是如何模样,这叫我如何能不害怕,又叫我如何能不为我的女儿打算?”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彻底翻身机会。幸好我没有放弃,等到了你们。”
黎欢的眼神似乎定定的落在江姝静的身上: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位姑娘的具体身份,可我当初混迹青楼求生,在风尘见过来来往往各形各色的人,自问也算是长了些见识,学得几分看人的准头。”
“那日,他们单独带着我相看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一般,你眼中的倔强,那位姑娘身上难得的傲气矜贵,都是从前我调教过的姑娘没有的。
况且——”
微弱的触感在江姝静略带薄茧的虎口处轻轻一点:
“你们身上都带着常年练武的痕迹,所以我相信,你们就是我和女儿重获自由的契机!”
“为表诚意,我特意寻机减少了你们每日要喝的软筋散和迷药的剂量,给了你今日溜出来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我的这点善意能不能换来一份被解救的机会?”
原来是她。
听到这里,江姝静眼中才流露出严肃的神色。
思索片刻后,江姝静突然问道:
“姑姑在这里蛰伏多年,可还记得一个叫林雅雯的小姑娘?”
“林雅雯?”
欢娘有些诧异江姝静怎么会问起一个不相干的人,但很快又在心中猜测是否是她亲近的人物。
犹豫了半晌,欢娘有些哀痛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正是上一批被送过来的,格外的文弱怯懦,因而倒是有些印象。只是可惜,前不久因为身子太弱禁不起折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