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恶狠狠的瞪着江蓠,几番伸手试探,却最终停在离他衣襟一寸之处,她偏过头去,皱着鼻尖儿偃旗息鼓,吁了口气:“江蓠,你的脸皮够厚,我比不过你。”
江蓠嘿嘿一笑,落葵的声音凝在他的耳畔,虽是笑着,却透着无尽的虚弱,他心下生痛,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若有所思的低语:“若我,若我没有来,小妖女,你可想过取骨之后如何脱身。”
落葵眸光一凝,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她挂念的人都已平安离开,她心情大好,话也跟着多了起来:“镇子外头围了那么些人,他们自然会把我平安送回青州的。”
“你,”江蓠哽了一哽,转念想到落葵早早放出了七星图在她手中的风声,虽跑出去了不少人,可真真假假的,谁知道那秘密究竟握在谁的手中,那些人为了一线可能,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送她回青州,不禁低低赞叹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看来我是瞎操心了。”
落葵秀眉微挑,轻轻笑道:“这才哪到哪,这是场折子戏,这才刚刚起了个头,你且慢慢看着,还可以继续瞎操心。”
江蓠定定瞧着落葵的脸庞,连着两碗参汤灌下去,并未见甚么好转,仍旧透着几分微白,不禁声音低幽,隐含伤痛:“小妖女,你,为何一定要给那人一个交代,你可知道,你这一身的轻伤重伤,修为也几乎尽废,以后,以后只怕举步维艰。”
落葵紧紧抿唇,凝眸不语,烛火映照在她的脸庞上,迎着夜风,一下一下摇曳不止,一如她此刻的心,她这一身精纯修为,当初说散便散,后来虽勉强修回一二,却终是不堪大用,如今却连这一二成也得重头再修了,她又岂能不痛,岂能不伤,岂能不可惜,只是这世间太多无奈,只能舍轻就重。
江蓠心知自己戳了落葵的痛楚,可他就是想弄明白,落葵为何会甘愿对自己下此狠手,她素来性子坚毅,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更不做没有好处之事,他追着这个话头不放,继续问道:“小妖女,你从来都是能耍赖就绝不认账的啊,这次,这次却是为何。”
落葵的指尖轻轻摩挲袖口,凝神道:“江蓠,你可听说过万年前,妖族攻打人族,占据了大半人族地域,不知有多少宗门和国家在那场大战中毁于一旦,断了传承。”
“记得,我曾在宗内古籍中看到过。那场大战,若非魔族趁着妖族族中空虚,起了觊觎之心,趁乱攻打妖族,这才解了人族之困。”江蓠微微颔首,他是绝顶聪明之人,只是平素不肯用心思,如今稍加提点,转瞬便想到了其中关窍,蹙眉疑道:“你的意思是说,妖族还会再度打过来么,这怎么可能呢,自打万年前那场大战过后,三族精锐尽失,损失惨重,妖族大军便从未再跨过万载蛮荒半步了。”
落葵摇头轻笑:“万年过去又如何,便是十万年过去,妖族也从未放弃过对人族的觊觎之心,只因有魔族在旁牵制,才迟迟没有动手,如今魔族势微,妖族势强,人族与妖族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关乎存亡的大战,这些年妖族之人频频现身人族,这不是个好兆头,须得早做打算,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有今日之事在这里横着,他日狼烟再起,我们便还有相互利用之处,便还有筹码可以交换。”
“可,即便妖族打了来,凭你我之力,还是能在这偌大的江湖中,也能结庐而居,又何须与他讨价还价。”江蓠不以为意的轻松一笑,他从未仔细思量过若是狼烟再起,累及家国宗门,他该如何自处,他只是觉得,即便战火燃遍人族,凭他这一身修为,也足以寻一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