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老太爷看着这满院子的东西,若有所思地说道:“玉壶,无功不受禄,你且去当面道谢。”
崔玉壶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祖父,月娘子是谢氏的女管事,祖父的意思,是要他去谢氏的庄子去道谢,参加诗画雅集?祖父不是最恨谢氏吗?
“是呀,玉壶,咱们理应去当面道谢的,对了,家里还有一些刚挖的红薯,要不带一些过去?”秋娘说着就有些脸红,觉得平时被她万分宝贝的红薯是一点都拿不出手。
崔三爷在一边嘲笑道:“大嫂,你觉得人家会缺红薯吃吗?世家大族的小娘子都是不吃这种东西的,觉得这些都是泥腿子才吃的食物。”
崔四爷:“就是就是,他们家什么都不缺,那些红薯还是留着我们自己吃吧。”
崔老太爷铁青着脸说道:“这些东西,你们一个都不准动。老三,老四,你们把羊腿搬到厨房去。”
崔三爷和崔四爷不情不愿地去搬羊腿,那么大一个羊腿,两个壮汉抬起来都走的摇摇晃晃,想起今年有羊腿吃,两人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咬牙死扛着将羊腿往厨房搬。
崔家老夫人和秋娘趁着这两个懒汉去抬羊腿,连忙将余下的东西都搬到老爷子的房间藏起来,这些东西可得慢慢吃,仔细着吃。
秋娘见老太爷还在院子里和儿子说话,弱弱地问着婆婆:“娘,那位月娘子真的是谢家的女管事?那爹怎么肯收下这些东西的?”
公公这些年来可是日夜骂谢氏,反正只要不痛快就将谢氏拉出来一顿臭骂。她还以为两家仇深似海,这辈子都不能在公公面前提谢字。
崔家老太太手脚利索地将东西藏在床底下,然后用手帕包了三块糕点递给她:“晚上玉壶温书作画的时候,你拿给他吃。至于别的事情,咱不过问。”
“好的,娘。”秋娘弱弱地点头。
老太太将东西都藏好,见长孙拎了一篮子红薯出去,暗暗欢喜,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这些年,老头子早就后悔了,不过是死要面子不肯低下头,结果毁了孙子的前程仕途,现在这样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要是老头子还不冥顽不灵,别说孙子媳妇,就是她,也得去跟老头子拼命!
*
崔玉壶拎了一篮子红薯和山上的野栗子,站在谢氏温泉庄子前,看着满院子的谢氏护卫队和进进出出的丫鬟奴仆们,抱紧了怀中的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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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少懂事时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三叔四叔说的对,他们家珍视的红薯野栗子,对于这些权贵之家,就连下人恐怕都是不吃的,但是这是他家仅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都是自己家种的,自己家挖的,他想带些给月娘子尝一尝。
他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带,回去梳洗一番,换上他最体面的襦衫,带上他最好的丹青画作,一身傲骨地来参加世家权贵的诗画雅集,但是崔玉壶知道,拎着一篮子红薯野栗子,灰头土脸的才是真正的他。
如果他什么都做不到,不如做到真实。
“敢问是崔郎君吗?诗画雅集在院子里举办,娘子和诸位宾客都在,郎君请随我来。”赵嬷嬷留了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那小丫鬟看见崔玉壶,连忙上前来,引着他进温泉庄子。
崔玉壶温文尔雅地说道:“有劳。”
小丫鬟见他生的俊逸,斯斯文文的,还带着一身的书卷气,有些脸红地抿唇笑,虽说这崔家郎君穷,但是长得真好看呐。
崔玉壶紧紧攥着手中的篮子,随着小丫鬟进了温泉庄子,只见庄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院子里摆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翠色竹帘都是新换的,地板擦的透光发亮,和他预想的不同,庭院内没有太多的世家子弟和贵女,只有几位世家子坐在院子里喝茶看画。
小亭子里,小草和王惜弱没有去泡池子,而是烤着火吃着茶,等着炙烤羊腿,王惜弱眼尖地看到崔玉壶,见这郎君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面容俊逸,长身玉立,生的一副好相貌,顿时惊道:“这是何人?怎么来谢氏的庄子?”
这人一看就不是权贵圈子里的人,也不像是下人奴仆,这样俊逸的书生,拎着一个旧篮子,完全不该出现在今日的诗画雅集上。
小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道:“是崔家郎君。”
王惜弱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听她证实,微微惊异,既然是崔家郎君,为何没有带丹青画作,还穿的这般寒酸,拎着一个旧篮子就来了?
小草吩咐道:“让崔郎君来此吃茶。”
丫鬟领命过去,引崔玉壶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