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苏,李致远向父亲做了介绍:这位,是林苏林大人,状元郎出道,目前也在监察司,四品大员。
于是,这个老头也差点把桌子给打翻了……
看得出来,李致远在村民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基本等同于林苏在海宁江滩的地位,村民们怎么体现的呢?送吃的!
他们拿来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有新鲜菜,有鳄鱼干,甚至还有酒,这酒虽然极浑,极酸,却也是村民们绝对舍不得喝的,林苏强迫自己咽下去,李致远颇有几分感动,象林苏这种食不厌精的享受型人才,能喝下这种酒,真是很给面子……
吃过了饭,聊天……
林苏起了个头:“各位乡亲,我与李大人都是京城监察司的,我也不妨跟各位直话直说,我就是来办赵家的,所以,大家有什么冤要伸,有什么仇想报,有些什么委屈,都跟我说……”
这一起头,就是开闸放水,村民的洪水一泄千万里,根本止不住……
林大人,老汉我原本是玉屏山的,祖祖辈辈都在那里住,但赵家人太霸道了,硬说我家孙子偷了他家的桃,要老汉赔三两银子,老汉赔不起,就被他们赶下了山……
林大人,老婆子可是亲眼见过赵家人的无耻的,他们将桃到处种,都种到我家门口了,将门都堵了,我家老汉一个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枝条,他们就敢要五两银子,可怜我老汉一口气没转过来,就那样气死,我带着三个月大的孙儿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
林大人,你一定得为我们作主啊,整个黑沼,有一半人都是玉屏山住了几十年的,如今全都家破人亡,他们为了将人赶走,什么下作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亲眼看到他们将我儿子推下山崖摔死,但拿到官府去告,他们却说我儿子是自己失足的……
林大人,大家都说赵家在京城当大官,官官相护,没有人能为咱们老百姓出这个头……
从下午一直说到夕阳下,曾仕贵手拿一枝笔,已经写下了满满的二十页,一言一字,记录的都是百姓的血泪,一条一款,申诉的都是赵家的罪恶……
人们终于散去了,李家院子也终于空了,但那些百姓却没有离开,依然在院子之外……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奇迹,但他们也知道,这奇迹几乎不可能发生。
篱笆院子内,李致远的目光慢慢从远方收回:“两位大人,乡亲们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只是赵家所犯恶行之冰山一角,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赵家深谙作恶之道,擅长逃避律法制裁,你能找着的证据,对他毫无杀伤力,而真正的重罪,你永远都找不到罪证。”
“正是!”曾仕贵道:“也许在乡亲们看来,我这个县令惧怕朝中二品高官,大家不会相信,我宁愿手持铁证,与赵老贼硬碰硬,纵然身死,也好过在这泥潭中苦苦煎熬……”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
两人目光全都在他脸上聚集……
林苏开口了:“有件事情我不懂。”
“什么?”
“玉屏山到底是谁的?”
赵家为了将人赶下玉屏山,真正是脑洞大开,敲诈勒索、碰瓷种种下作的手段都拿出来了,这表明玉屏山不是赵家的,如果他们手上有地契,只需地契一亮,所有人都得滚蛋,又何需这些下作手段?这些手段光是设计也都挺费脑细胞的,凭什么?
所以,林苏首先断定玉屏山不是赵家的。
其次,这玉屏山好像也不是这些村民的,因为村民们线索列了上千条,其中没有一条涉及到地契,如果有地契,他们早就说了。
李致远回答:“玉屏山,以前是荒山,按照大苍律的规定,荒山开荒,谁都可以占。”
曾仕贵也认同:“我查过本县县志,玉屏山以前的确是荒山。”
正因为是荒山,所以才有这些空子可钻。
林苏眉头紧锁:“玉屏山下的北川县,建县已有八百年,有什么理由让这样的一座山荒到如今?”
李致远眉头也勐地缩紧,对啊!
北川县不是新建的县,建县历史八百四十年,玉屏山就在县城之外,绝对不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而且山上土肉肥厚,怎么可能荒?就算建县之初的确是荒山,大苍历史上也有四次全国范围内的“勘划”,何为勘划?就是进行大规模的重新核定,对于开发的荒山核发地契,承认主权,不管怎么说,玉屏山都没理由一直都现在还是无主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