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如许,晨露未曦。
当长安城最后一波春笋削尖了脑袋变竹子时,镇北侯府已有风声,夫人正为府中二娘、三娘相看亲事。
当婢子茴香慌慌忙忙一路小跑回锦画堂时,崔令鸢正捻了一枚新出炉玉尖面送入口——
“三娘!不好了三娘!”
茴香的动静,惊醒了廊下靠着打盹的小婢。
崔令鸢看一眼靠门上气喘吁吁满脸焦急的茴香,笑道,“回来的刚好,给你们留了一笼。今儿包的馅有些淡,不过配咸菜吃正正好的。”
茴香看她这没谱模样,更急了:“三娘还有心思琢磨玉尖面呢!奴婢刚打听到,夫人要将您许配给那沈家——”
“你不妨嚷得更大声些,我打院门口都听见了。”
随着丁香从外头进来将门带上,顺带瞪了一眼咋咋呼呼的茴香,茴香后半截话音戛然而止,崔令鸢的注意力也从玉尖面上回过神来。
“沈家?”
崔令鸢想了想,按她这位嫡母性子,自然不可能是京城里宁国府。
这般显赫人家,配嫡出的二娘还差不多,倒有可能是与宁国府一脉的洛下沈氏——就不知道是哪一支的子弟了。
刚巧茴香还真打听回来了:“听说未来姑爷是独苗,耶娘亲长皆过世了,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也太缺德了,就光占个好姓氏啊?
崔令鸢笑着皱一下眉:“不至于吧?”
自打她胎穿到这这大晋朝镇北侯府,见识过不听话的姨娘失宠后被崔夫人找了个借口打得吐血丢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落得半生残废;
也见识过某位庶兄因为太上进而被正院安排的貌美丫鬟勾得神魂颠倒,不思进取,自此荒废学业......
八岁那年,她亲眼目睹了五娘是如何落的水,丢了性命,她吓得回去后便发了三日高烧,差点又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是硬生生靠意志力扛过来的。
醒神后,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多活的那十几年在玩惯了宅斗的人手下,根本不够看。
从那以后开始,崔令鸢一心孝敬祖母,顺从嫡母,崇敬父亲,友爱手足,凡事谦让,谨小慎微。
除此之外,姊妹之间的争锋,一概不参加,一概不多嘴,练就了装傻充愣的好本事。
府上请了女西席教导她们女子六艺,她只牢记一条:凡事不争先,只求面上过得去。
没办法,既然样貌太扎眼,那性子便敦厚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