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回荡的曲调愈发平缓,期间还伴随着类似泉水滴落的叮咚声响。
香炉之畔有女子轻摇小扇,将丝丝缕缕的烟雾送往纱帐之中。
这是一种名唤十里木犀的脂香,经烤制之后味道更显沉寂,使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多嗅一些。
脖颈搭靠在冰凉的寒玉枕上,微妙的凉意下彻脊骨,上灌天灵……伴随着少许倦意,闭目之间只觉得身处云巅,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显得那般暧昧而朦胧。
双腿被一抹深邃柔软所覆盖,纤柔的藕臂轻轻按捏着腰身。
唇边传来温润触感,赵庆轻轻张嘴,吃下了被少女精心剥去果皮的红提。
他暗自惊讶。
这便是岳父的快乐吗!?
未免也太过朴实无华。
耳边传来周宗良的笑声:“你耳边那位是太常寺掌簿的女儿,侍香之人是户部侍郎的小妾。”
“这两位姿容如何?”
赵庆随口应答:“尚可。”
“嗯……”
男人稍加沉吟,又道:“殷乐丞原本是一位练气后期的修士,只不过被废了丹田,流落至此。”
听闻此言,赵庆瞬觉有些不适。
清欢也是这般情况,因为救他而自损丹田失去了修为。
纱帐之外的琴声缓缓平息,那位乐丞放下了木琴,薄唇噙着青丝迈步走上了两人的床榻……
周宗良笑道:“我原本是要将晓怡接回身边的。”
“只不过当年杜淳假借段文欲之名,为松山赵家下聘,我便明白这姑娘终究还是长大了。”
杜淳?
下聘?
赵庆稍加回忆,心知对方说的应该是自己刚成为血衣弟子的时候,楚国一群玉京修士不光给自己置办了宅邸,还补上了一纸婚书。
若真说起来,他和小姨现在算是门当户对,周家嫡女嫁入了松山赵家……这些自然都是杜撰的。
赵庆打起了精神,暂时将乐丞娇柔的身子推向一侧。
“岳父可是有话讲与孩儿?”
周宗良轻笑摇头。
“没什么要讲,晓怡是你的妻子,她是喜是哀,是生是死……皆系于你。”
“我知你是玉京弟子,却也万万不可小视天下英豪。”
赵庆心神一动,目光扫过这幽暗乐房中十多位曼妙女子,随便哪一位放在外面……琴棋书画或是姿容身段,都是一顶一的不凡。
原来……?
他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位执棋天下的宰辅,好似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似什么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就像是有一层窗纸……需要人来点破。
赵庆双眸微凝,低语道:“这不可小视之英豪,是何人?”
周宗良笑叹一声。
“至今不知。”
“当年父亲身为宰辅,我只是个风流成性的京城少爷。”
“每天带着妻女游游逛逛,来教坊喝喝酒,陪女儿下盘棋……”
“可突然有一天……”
赵庆剑眸闪烁精光,致使小姨对父亲满是怨怼的原因,是其继任相位之后,不再管顾她们母女,还收了义子,把晓怡当作寻求丹方的工具。
但这其中最根本的缘由……
他接话道:“可突然有一天,周家唯一的顶梁柱倒下了,太爷身中蛊毒,周家危在旦夕。”
男人缓缓点头。
轻笑道:“那时我也就是个练气修士,旁系虽说也有筑基,但却不足以抵挡朝堂之中的汹涌暗流。”
“族系之别,朝堂纷争,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她们母女两个废物,只会拖累我的行事,便使了些手段打发走了。”
赵庆沉默良久,轻声言语道:“明白。”
当时周云丰倒下了,但暗中驱蛊之人未曾查明,周家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男人又道:“她们自然也明白其中凶险,若不使其寒心离去,一旦大厦倾覆,这教坊司也不过是多两具玩物,娴娴连再嫁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庆默默思索,没有说话。
如若不是前路凶险,有谁会舍得将自己的妻女抛弃……
小姨的母亲回到离国,自可置身事外。
小姨被命令前往丹霞,除却丹方之外,或许还与杜家与长生剑的联系有关。
丹霞远在西南深山……程岳曾只身入兰庆,拿下西南四郡得以建宗。
而周家又知晓玉京修士的存在……
一时间,赵庆竟有些惊叹这位二爷的深谋远虑。
“可曾想过挽回?”他低声问道。
周宗良微微一怔,拍打怀中娇躯不在意的轻笑道:“我又无错,挽回什么?”
“不过是两个女人而已。”
“丢了便丢了。”
他有力的大手钳住眼前的皓腕,将一枚红提噙入口中。
而后朗声笑道:“接着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