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狄不悔因病去世,他到死都不知道阮氏和狄不倦之间的事……当然了,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由于那时的狄瑰尚还年幼,狄不倦便接过了他哥哥的帮主之位。
然,帮主的职位可以继承,帮主的老婆……可不行啊。
就算狄不倦和阮氏的心里都有那想法,这一步也不好迈。
狄不倦自不必说,他哥对他的恩,他到死都报不完,而且他当年已经对不起过他哥一次了,现在让他娶嫂子……他良心上又怎么过得去?狄不倦就是对不起天下人,也绝不会再对不起自己的兄长,纵然他哥已经死了也一样。
而阮氏呢……她对狄不倦的感情到这时也变得更复杂了,那可说是“爱恨交织”:一方面,她对狄不倦的情确实是从来没断过,可另一方面,她又怨狄不倦那晚死活不肯说出那句话,白白耽误了她最好的年华。
于是,两人就这么拖着,谁都没迈出这步,转眼就拖了十年,愣给阮氏拖出一“贞节牌坊”来(按说守寡十年未必够得上立牌坊的标准,但当地官府为了拍漕帮马屁找着机会就给办了)。
这哪儿是牌坊啊?这就是副枷锁啊,还是戴到死也解不开的那种。
阮氏的心里能不恨吗?本来她就觉得他们俩这档子事儿的责任全在狄不倦,如今这厮的哥哥已经死了那么些年了,他却还是一声声“嫂子”叫着,不敢越雷池半步,这不是在折磨我吗?
那好,你折磨我,我也折磨你,反正孩子也大了,我也闲得慌。
于是,自那时起,阮氏就成天给狄不倦找事。
狄不倦呢,只能忍着……因为他认为这是他欠这个女人的,也是欠他哥哥的,所以他死也要忍。
这回在七雄会召开前的节骨眼儿上,冒充“狄帮主”雇佣杀手的人,无疑就是那阮氏。
她为什么要挑四门三帮里那几位年轻一辈的才俊下手啊?很简单,二十年后你们都是我儿子的直接竞争对手啊,趁如今漕帮势大,你们几位又都来到了这山东地界上,一举除去你们不是挺好?
那事情败露咋办呢?没事,反正她雇人的时候用的是狄不倦的名义、动用的也是漕帮的人脉网络,让狄不倦这孙子兜着呗。
您还别看这阮氏人不聪明,她这番奇葩逻辑下胡搅蛮缠般的操作,还真是搞得狄不倦极其难受。
当狄不倦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杀葛世的那批人都已经动手了;那葛世要是没死,这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可这时人都死了,雷三娘正带着侠义门的人追踪那批杀手呢,狄不倦该咋办?
他要是派漕帮的人去平事儿,很多事他解释不过去啊……要掩盖的东西太多了。
没办法,他赶紧连夜发动手上一切的资源,去找了个能在暗中帮他平了这事儿的第三方高手,也就是三字王。
后来的事,各位也就知道了。
眼下,在这七雄会上,面对“三门”的指控,狄不倦真心是难受得一逼。
他肯定是不能把实情说出来的,因为那样不仅会害死阮氏,还可能让当年他和阮氏的事情败露,继而演变成整个漕帮的丑闻。
那时候就不是他自己还能不能当上总门主的问题了,就连他死去的哥哥也会蒙羞……比起那样,他宁可自己把锅背了,甚至去死。
同理,像“一定是有人嫁祸我,我要追究到底”这种话,他也不太好说,因为查到最后那幕后的人就是阮氏呗。
“诸位英雄,稍安勿躁。”
沉默了片刻后,狄不倦终于再度开口。
会场中那越发喧哗的议论声也因他这一言而重新平复。
“雷师姐、吕门主和邵门主所言,狄某听到了……”这时的狄不倦,眼神已重新变得坚定,看来他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恕狄某狂妄,今日我在此说句不中听的话……”他顿了顿,高声道,“以我狄不倦今时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我有什么理由要雇人去暗杀几个跟我无冤无仇的小辈?”
他这话,确有道理,除非狄不倦有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动机,否则这事儿从逻辑上来说其实是说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