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造化。秦囊匆匆下山时遥遥看见山下老熟人的影子,便有意避过去了。他不愿再与尤秦有何瓜葛,尤其预料到了未来世界的风雨必和此人有关联。他无法阻止这即将搅动的旋涡,也无法拯救他的爱徒,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多久一个人而已。
他看看这姑射山绿树葱茏,不知回来时,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他的老熟人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因为尤秦一直沉浸在一种即将见到尔朱林樰和虞瑾的快乐中。他想到的是那种从前在凡间看到的破镜重圆的戏码,那时觉得他们极其幼稚,尤其堂堂男儿要上演哭戏,甚是丢人。但是此刻,他还没见到故人,就已经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虞瑾独自待在房间,认真再细细梳理一遍师傅的话,觉得如今自己的处境甚是艰难。他知道,一旦消息传开,自己将面临着天下人的凝视和观察,甚至不得不选择立场,为人所用。自己能否处理好这一切,不重蹈前人覆辙呢?或者自己要不要从此回到氓山,再不出来呢?
他陷入了沉思,没看到那半开的门外,站着的纤纤素影。是素楝,她本是来问虞瑾要回黑木符的。自从饕餮山一别,再次在皋深山相遇,她总感觉虞瑾有点不一样。他好像是刻意在和自己保持距离,但是有时候又很正常,对自己也一如既往的关心和照料。她也犹豫好久想问清楚,但是如今看他师傅来寻他,或许氓山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想在如今情势下因此和虞瑾发生什么误会,所以想等从天庭救回阿婆,待六界安定,说不定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那桃木符,她是要拿回来的。
因为那代表着他们的最初。
然而她也清楚,在她已经在开始努力经营这段感情的时候,那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但是她还是主动来寻他了,却不料听到了秦囊和虞瑾的对话。
仙蚩是什么?会死吗?素楝心中只有这个疑问。她看着眉头紧锁的虞瑾和匆忙离去的秦囊,料定这不是一件小事。正想进去问个清楚,远远地来了人,是林姨。
尔朱对于素楝出现在虞瑾的房门前并不奇怪,便没有多问。只轻轻敲了敲门,喊虞瑾出门相见。
“有人找他,”尔朱察觉到这二人奇怪的气氛,便转而对素楝说道,“你跟他讲,外面有人找。”尔朱说完便走了,她的心里也不安定,因为她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尤秦,所以她才借口说来喊虞瑾,给自己片刻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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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尔朱林樰心里早就将此人剔除,但是因为这人牵扯着她最伤痛的记忆,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常听人说,倘若你真的不在乎一个人,那你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能把他当做身边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或者陌生人来对待,如果做不到,就是心里还是放不下。可是她尔朱林樰不这么觉得,男人和女人,如果已经没有爱情可言,剩下的就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而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爱恨,还有可以忘记但不可原谅的伤害。这些伤害并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份是男人和女人,就可以解读为放不下和余情未了。
一个人伤害了另一个人,无论是亲人、友人、爱人,他都必须要真挚的道歉,获得别人的谅解。这是基本的礼节。所以,尤秦,他作为一个伤害者,必须有一个道歉。至于她尔朱林樰原不原谅,那是她原不原谅的问题,而不是爱不爱、恨不恨的问题。
可是,如今看尤秦的情形,并不是像是道歉。
尤秦确实没想过要道歉,因为他未曾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他总觉得自己只是暂时离开林樰而已,总有一天,在自己拥有绝对权利之时,那时候他会重新拥有眼前之人。这种念头在他再次看到尔朱之时更加坚定了。
千百年以后,她依旧风华绝伦。虽然不再是红衣烈烈,但是即使身着色,站在山间依旧熠熠发光,岁月并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就像是这山间的百合花,时间的积淀,让她更加沉静。她一抬眼,所到之处,便流动着一种微甜微苦清新的味道——她不是典型的温婉美人,可是这也是让他尤秦欲罢不能的魅力——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