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只是……终归瞧见了,心里有些惋惜。”
“你惋惜什么?若这二公子妇当真是爱惨了楚恒,又怎会为了林家那点儿子好处,入二公子府作眼线?说的难听些,”珈佑蹙了蹙眉,冷笑一声道,“情之一字,分文不值。”
珈兰曾听白露提起过珈佑的身子,也知晓他有些心病,喜怒无常倒是寻常事了。她本就觉着愧对珈佑,即便是被他说上几句也没什么的,干脆收了先时的心绪,调笑道。
“阿佑这厢看破了红尘,可是明日就要披了道袍出家去了?”
“长姐可莫笑我……我心里独你一个的。”珈佑望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空中的兰香一如既往地滋养着他,那是暌别已久的安宁心定。
“傻小子,你若哪日有了心上人,长姐又岂会是独一个?”珈兰调笑着,心中也舒缓不少。她一向是躲着二公子妇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害怕瞧见了这女子的华贵气派,为楚恒叹一声不值罢。
但时过境迁,当年之事,除了他们二人,又有谁能清楚呢。
珈佑深深吸了口这姣好而阴凉的空气,缓缓吐出心中的浑浊来,复又开口道:“可是,长姐就是我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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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空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仿佛无尽长廊中的虚无之色,言语平淡,说得何等寻常真挚。少年遥遥望着前方的转角,其后就是那处种了梅花的小院儿,身畔女子的温软语调一点点修复着他破损的魂灵,连心尖儿都是暖的。
“你呀,”珈兰抽出一只手来敲了敲他的头,笑道,“哪有和长姐说这样不正经的话的。年纪轻轻,怎么一副小老头的模样,伤春悲秋的?”
“怎就不正经了,”珈佑回过神,挤出一个笑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从小我就独你一个的,哪怕是白姨,在我心中的分量也重不过你去。纵然你离开了几年,可不还是常常与我写信么?我知道长姐是不会抛下我的,我自也不会抛下长姐——若是你离开了我,我也一定会随你而去,撑足三年便来,来世,还能做长姐的珈佑。”
“净说傻话,”珈兰莞尔,抚了抚珈佑的头,只觉得他依旧瘦弱,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无论长姐以后如何,都不抛下你,可好?”
“嫁了人也不抛下?”
“那是自然。臭小子,怎么拿这种事情同长姐开玩笑?”
“我命数不好,怕到哪都会成为个累赘,好在长姐不曾嫌弃我……其实当年,你纵是将我扔在路旁喂了野狗,我也是不怪你的,到了如今……”
“说什么呢。”
“我是想说,到了如今,纵是想扔也扔不掉了,嘿嘿。”珈佑轻声笑道,心中的阴霾去了大半。
珈兰见行程将尽,缓步停了下来,绕到了珈佑身前蹲下。她接过珈佑的一只手,护在掌心里,一双眸子晶亮得烫人。
“一会儿就要进去了,你可别乱说话。若是禀完了事情,有什么跑腿的,你得在那屋里等着长姐。那屋里暖和,你若无聊了,小寒姐也在那儿,同她说说话也好打发打发辰光。”
珈佑抿了抿唇,低头望进长姐一双清潭般澄澈的瞳眸中,嘴边的话继而咽了下去。他想劝些什么,但想来想去,那些话左右白姨也是说过几回的,又何必此刻开口破坏二人的姐弟情分。只今日二公子妇这一遭,到叫珈佑心里深深扎进了一根刺,好生难受。
珈兰见他默默不语,便当他是默许了,抬手捏了捏他冰凉凉的小脸蛋。珈佑因养在地下的囚室里,皮肤白皙细腻,竟与她这经年累月服用药物维持肤色的相差无几。男孩子家家的,要这么好的皮肤做什么?珈兰心中记挂着,要叫他多出来晒晒太阳,再多添补些肉食,好养的再壮些才是。
长廊上是呼啸而过的寒风,摇曳成形,一寸寸剥离着身体的余温。珈兰替珈佑紧了紧衣衫,又将他腿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这才起身去敲正屋的门。分明是白日,可为了护着楚恒的眼睛,还是在书桌那儿燃了蜡烛,恍恍惚惚地叫人分不清白昼和夜晚。烛火的影子明明灭灭地映在窗棂上,待珈兰收了手,便见屋内一个黑色窈窕影子近了,吱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