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兰细数了数,拢总十余个,有男有女,瞧着读过书的也不过三四个,远远不及被抓去的人数。
“哎,终归还是读书人吃苦哟,”矮个子又叹了口气,“我们这皮糙肉厚的干惯了活计,你们才是真吃苦哟。”
“都这么过来了。”斯文男子回道,“我也不指着能赶上今年的了,左右还年轻,往后也有机会。只是那几个进了寨子的……”
那几个进了寨子的,怕是没志气参考了。
斯文男子扯下一小瓣窝头塞进嘴里,将未说完的话一并咽了下去。
“这天杀的林县令,亏得他收了那么多钱银,这平城的事情问都不过问一句。”那妇人又开口骂道,“若不是这寨子在,我们真要饿死的,瞧着朝廷那模样,还不如进了寨子里头,给人做杂活儿去。”
“诶,王寡妇你这话说的对了,”矮个子一回头,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笑道,“那寨子里又没什么讲究,将来你好再嫁个好儿郎,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不是?总好过在那路边讨食儿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王寡妇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把手中剩下的一个窝头掰了半个,递给一旁的少年,“能早点干够活儿,进寨子里头才是正理。”
“你还真以为数量足了就能去那里头不成?”矮个子嗤笑一声,“我来这儿多久了?你看那几个书生来这儿多久了?”
听至此处,下面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顿了顿,眼神晦暗,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珈兰轻手轻脚地以掌心一撑,足尖勾了勾横梁,缓缓收拢身子,直至彻底蹲在梁上。
哪有什么干够了活就能进寨子享福的说法,不过是有人给他们几个洗脑呢,直叫这几人觉着,努力些就能享清福了。
她一抬眸,窥了一眼月色和倒影的位置,借着风声呼啸,从缺口中跃了出去。下方的众人依旧围着篝火聊着,丝毫不曾注意到头顶的变化。
珈兰落在庙堂之后的狭窄过道中,贴着破损的墙面艰难地落脚,一步步点在石尖上,直至够到矮墙的边沿。左右依旧是漆黑一片,她一手扶墙,一手提了裙边,静候着下一次风来。
满天是厚重而低沉的浊云,庭院深深,耳畔响起一片轻微的簌簌声。不一会,夜风又起,树丛狂乱地摇摆着,枯枝克喳克喳地断落下来,院中哪儿还有珈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