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临花照镜
顾亿直奔下楼,经过拐角,撞上一人,身形不稳就要朝地上跌去。
“你没事吧?”关园扶住顾亿,“怎么脸色如此难看?生病了?看见你家红杏小姐了吗?”
顾亿微怔,反应过来将人推开,“你不知道姑娘是需要私人空间的吗?成天缠着小心招人烦!”说完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关园愣住,站在原地好半天一动不动。
顾亿一路小跑,来到二楼一间厢房,一脚将门踹开,“阿沐!”
谷边沐正在换衣服,听见响动回过头来。见顾亿脸色苍白,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忙上前将人搀进屋中。
“怎么弄成这样?”伸手按上她手腕,脸色微变,“你用了灵力?不是说了,伤势未愈前,不可动用灵力?”
说着掏出一只玉瓶,全部倒出,也就一颗药丸,叹气道,“吃了。”
顾亿吞了丹药,顺过气来,手臂一扬,将一物扔在桌上,“这是菱花部分本体,你看看能不能趁势找到她!”
她神态焦急,谷边沐不再多问,将桌上那块手指大小的镜子碎片抛到半空,闭上眼睛。
良久,飞速旋转的镜片重新落在桌上,谷边沐睁开眼睛。
“如何?”顾亿眼神期待,“能确定方位吗?”
谷边沐摇头。
“这都找不到?”顾亿眉头紧锁,抓起镜片端详,“难道不是她本体?!”
不应该啊,这明明是从菱花身上刺落,怎么会不是呢?
谷边沐道,“找到了。”
顾亿大喜,“何处?”
“处处。”
“什么?!”
谷边沐看着镜片,开口道,“这确实是菱花本体之一,依照这上面气息,也能追踪到她方位,只是却不在某一处,而是四面八方,处处皆是。”
顾亿瞠目结舌,好半天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处处皆是,这还怎么找?
谷边沐摇头,“除非本体碎成数片,散落四方,但若如此,她也不得存活。”
忙了半天,竹篮打水,顾亿十分沮丧,只觉筋脉、心口哪里都痛,浑身乏力。
她站起身,“我有点困,回去睡会儿。”
谷边沐见她摇摇晃晃,神色委顿,将人拉住,“在这儿睡吧。”
顾亿想着红杏可能正在找她,葱花大婶也催她干活,难以清净,点头道,“好。”
头一挨上枕头,便昏睡过去。
谷边沐给她掖好被子,又把了把脉,起身开始穿外袍,刚穿一半,敲门声响。他看向床上,见顾亿没被吵醒,忙过去开门。
“谷兄,”禾菘蓝站在门外,斯文有礼,“你看见小亿了吗?她昨天没吃饭,我做了一些吃食......”
话未说完,谷边沐退后一步,禾菘蓝便看见屋内床上躺着一人,乌发如缎,侧脸若玉,不是顾亿又是谁?
转眸见谷边沐仅着内衣,衣衫不整,不由大受打击,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谷边沐将人拉到床边,“你是灵药师,比我内行,再给看看。”
禾菘蓝这才发现顾亿脸色不对,看着像沉睡,实则是晕过去了。
他心头一紧,忙抓起她手腕,片刻后脸色难看,“她用了灵力?”
谷边沐点头,将事情说了,“她脉象时有时无,光是暗伤未愈动用灵力,不足以伤成这样。”
禾菘蓝握着顾亿手腕,又将手按上她眉心。
良久之后转过身来,看向谷边沐,目光沉沉,“你......用了织魂?”
织魂,一种秘术。施术者将自己灵核抽炼成丝,辅以魂针,将另一人破碎魂魄聚拢起来,如织物绣花一般,细细缝合。
此法难度极高,一是施术者等阶至少是八阶以上,二则织补过程中,施救者需要忍受极大痛苦,哪怕凌迟之刑亦不能及,心智稍有不稳,便会与被救者双双殒命。
有记录以来,运用此术成功者只有一人,那人是一位九阶灵师,为了救自己的妻子,将灵核抽炼成丝修补妻子神魂,确也成了,只是他等阶跌落,成了凡人,活了几年很快去世,妻子也殉情了。
禾菘蓝内心复杂至极,哪怕是九阶灵师,用了织魂,等阶也会跌落成凡人,而谷边沐现在是一名六阶灵师,若是之前未用秘术时,他的等阶,会是多少?
禾菘蓝几乎不敢想。
这样的人,竟然从未在上宵显过名声,实在可怕。
谷边沐不知禾菘蓝心中所想,他开口道,“我对织魂了解有限,顾亿当时的情况......好在误打误撞,也算是成了。”
禾菘蓝勉强收回心神,“你织得很好,也确实稳住她的神魂,只是忽略了一点,她没有灵核......”
一般来说,织魂之后,灵核炼制的魂线需要被救者自身灵核滋润,方可长久。
顾亿没有灵核,无法滋养魂线,谷边沐炼制的魂线无法得到灵核之力浇灌,时间一长,针线一松,魂魄自然又会不稳。
“所以是魂线出了问题?”谷边沐恍然大悟,“那我再切点灵核重新织补。”
小主,
禾菘蓝几乎无言以对,“倒也不必,给魂线灌点灵核之力就好,只是这样一来......”他欲言又止,眼中多有不忍,“你的等阶......势必又会下跌......”
谷边沐点头,“没事,顾亿会保护我。”
禾菘蓝:......
...
顾亿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坐着一人。
“小亿,你醒啦?”禾菘蓝将她扶起,把了脉搏之后,面露欣喜,“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亿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没有啊!”转眸见谷边沐坐在桌边,抱着木桶大口干饭。
她“嗷”了一声,扑将过去,“你背着我吃独食!”
夺过饭勺,一顿猛炫。
勉强吃了半饱,她看向谷边沐,忽然咦了一声,下一刻脸色微变,“你咋又掉阶啦?!”
谷边沐笑道,“暗伤难愈,没办法,所以你得抓抓紧,赶在我等阶掉光前,找到回家之法。”说着看向禾菘蓝,朝他微微摇头。
禾菘蓝眉心微拧,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顾亿未注意两人眼神往来,将头一点,自信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想到线索又失,不免沮丧,“可惜没能抓住她!”
禾菘蓝开口,“镜灵受了伤,需要人气,明日春心会,春风城众人汇聚,她或许会来。”
谷边沐点头,“是了,而且她的目标是你,定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顾亿感觉全身充满力量,将手一握,满是斗志,“下一次,我一定要抓住她!”
...
清晨,第一缕晨光撒下,一道鼓声响彻大地,整个春风城瞬间活过来了。
大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着新衣,梳妆面,人人喜气洋洋,堪比过年。
而春心会,正是春风城最隆重的节日,一年一次。
这一日,他们将选出城中最美的女子,登高祈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鼓声隆隆,春风城所有妙龄女子走上街头,坐上花车,绕城一周。
顾亿坐在花车上,看了眼怀中竹筐,又看向花车上其他三人,“我有必要参加吗?”
禾菘蓝笑道,“我问过了,按照规定,只要满了十八,尚未婚嫁,无论身份如何,必须参加。”
转眸见伝胜央一直盯着前方看,面色古怪,问道,“胜央兄,怎么了?”
“有点奇怪,”伝胜央开口,“他们看上去好像很兴奋。”
“春心会对于他们来说,等同春节,当然兴奋了!”顾亿朝后一靠,将竹筐塞进谷边沐怀中,“给你吧,我这种丑八怪,不可能有礼物的。”
谷边沐怀中也有一只竹筐,他将两只分别排好,开口道,“听说今年规则有变。”
顾亿不知哪里搞了只大蒲扇,往脸上一盖,“管他的,不关咱们事!”
车轮悠悠,昏沉间,顾亿只觉脸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
什么东西?
猛然坐起,蒲扇落下,一只橘子从她怀中跌落,咕噜噜滚到脚边。
顾亿抬头,花车不知何时进入长街,道旁站满民众,手中拿着鲜花水果,朝经过的花车砸去。
愣神间,又是一颗橘子砸来。
顾亿微怔,起身想看看是哪个有眼光的人。
刚一露头,还未看清,铺天盖地的橘子兜头砸来,伴随数道声音。
“她在那儿!在那辆绿色的花车上!”
“呀!果然......”
“快来快来!”
“她旁边那个......”
无数黄澄澄的橘子如雨滴般,从道路两旁,四面八方,掷向顾亿所在花车。
“小亿!”禾菘蓝起身,一把将她护在身下,“小心。”
“不用小心!”顾亿推开禾菘蓝,“盛情难却,快点帮忙接橘子!”说着抓起车上竹筐,一只套头,一只接橘。
边接边哈哈大笑,“谢谢,哈哈哈!你们眼光不错!”
很快竹筐全部接满,橘子还在源源不断飞来。
顾亿踢了伝胜央一脚,“你起来,站车顶上去。”
伝胜央莫名其妙,“干嘛?我不去!”
顾亿眼睛一瞪,伸手将他耳朵一拧,“去不去?”
伝胜央面色绯红,抬手就要抓她手腕,顾亿轻松避开,手掌翻动,一掌拍在他脑门上,“不去打死你!”
伝胜央法力被封,身手不及顾亿,一时又羞又怒,“你敢?!”
顾亿笑了,“你看我敢不敢?!”说罢又一掌拍在他脑门上,同时踹了一脚,“还敢瞪你爹,揍死你!”
阳光下,她小脸如玉,美得发光,伝胜央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强装凶狠,“你,你......哼,好男不跟女斗!”
说着身子一闪,飞身跳上车顶。
顾亿将竹筐橘子倾倒在车内,举着空框站上车沿,继续喜滋滋地接橘子。
伝胜央站在车顶,看着那人像一只过冬松鼠,忙着囤货,小脸因为兴奋,染上一层粉意。“真的是......”他咕囔着,一直紧板的俏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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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禾菘蓝也飞身上来,“胜央兄,麻烦让让。”
伝胜央给他腾出地方,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车内橘子已经装不下,顾亿终于放弃,一屁股坐在谷边沐身边,“可惜了,花车太小。”转眸看他,“好吃吗?”
谷边沐自从上车,嘴巴没有停过,身边堆了一筐橘子皮,闻言摇头,“有点酸。”
顾亿将扒了一半的橘子朝他手中一塞,“那我不吃了,给你。”
花车陆续驶入广场,一座高台屹立当中,关园站在上面,俯看众人。
“春空融融春风袅,春雨润润春物生,春花纷纷春色长,春意勃勃佑春城。”
“春风城城民们,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台下众人齐声高呼,“春心会!”
“春心会春意,春意佑春城,你们手中的春花,可交付出去了?”
“交付出去了!”
“是你们真心想交付的人吗?!”
“是!是!是!”
“很好,那让我们一起看看,台下众位姑娘,谁得的春花最多?谁是你们心中的春意?谁是春风城最美的姑娘?”
众人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春城。
“是红杏!”
“红杏!红杏!”
呼声中,车轮吱呀响动,一只巨型花车缓缓驶来。
车上坐着一位红衣女子,虎背熊腰,面色黝黑,浑身覆满深色绒毛,她身量极高,以至于需要驼背缩脖,才不至于顶穿车顶,一车鲜花将她簇拥,衬得她愈发黑乌。
关园从台上走下,来到花车前,俯身一礼,“红杏小姐,在下关园,乃春风城城主,受一城百姓所托,恳请您款款垂怜,为春风城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城泰民安。”
良久,团扇后传来一道女声,“可。”
“哦!!!”
春风城民众连声高喊,“红杏!红杏!红杏!”......
欢呼声中,关园托着红杏的手,缓缓走上高台。
“月有阴晴,人有美丑,为顺应民心,今年春风城增设一项评选,除最美的姑娘,大家还投票选出一位最丑的姑娘......”关园目光朝台下扫视,“谁得的丑橘最多?”
坐在一车橘子上的顾亿顿感不妙,起身要溜,无数手指指了过来,“她!是她!”
顾亿:草!
关园微笑点头,摆出一道手势,“顾姑娘,请。”
见顾亿垮着张脸,禾菘蓝开口,“小亿,你不要去,我来......”
顾亿将凶一挺,雄赳赳道,“不用,好歹算个奖,他敢发我就敢领!”说罢脖子一梗,昂起头,大摇大摆走了上去。
红杏见她上来,举着团扇朝她头上一磕,“你昨日死哪儿了?”
她动作极快,顾亿竟然没能躲开,抬脚正要反击,关园双手一合,“祈福仪式,正式开始。”
红杏又敲了她一下,“给我敲鼓!”说罢走到高台中间,那里不知何时摆了一面巨鼓。
顾亿莫名其妙,敲什么鼓,她不会啊。
这时,关秀不知从哪里跑来,手中拿着一对棒槌,嗙一下扔到顾亿脚边,瞪她一眼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