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正月十五,京城便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七八日才停歇。

宗人府衙门里虽烧着炭炉,可到底还是冷的叫人发抖。

姜清源瞧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红衣女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在宗人府做了三十多年的官,还当了十几年的宗令,如今却被这个才二十来岁的长公主拿捏了。

自正月二十姜星沉上任,先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不知从哪里调来了十几个账房先生,竟要将宗人府近二十年的账目都查看一番。

因这是姜影深授意的,姜清源也不敢阻拦,只得暗暗捏了一把汗。

宗人府这笔烂账牵扯大半宗室,想必姜星沉查出什么,也不敢太过火了。

想到这儿,姜清源又小心翼翼的瞧了姜星沉一眼,可吊在心头那口气却怎么也松不下来。

“皇叔,您孙儿是前年成的婚吗?如今做什么事呢?可曾有子嗣了。”

听姜星沉忽然发问,姜清源被吓了一跳,一滴浓墨重重的落在纸上。

“长公主记的不差,我那孙儿前年成婚,如今在老兴国公的孙子手下做事,去年才得了一个儿子。”

“老兴国公的孙子?可是江南布政使司的右布政使姜见青?”姜星沉略挑了挑眉,抬头瞧了姜清源一眼。

“正是。”

“这是个好差事,皇叔有福气了。”姜星沉笑了笑,将手中的一个账本递了过去。

“我记得咱们宗室里子弟娶亲都是有定数的,家中有爵位的是一档,没爵位的是另一档,其中有爵位的按爵位高低又另有区分,宫中最多不过也就贴补三四千两。

可我瞧着原先英国公嫡孙成亲,从宗人府的帐上支领了两万两白银;宁宣侯次子结亲支领了一万两;宣城伯嫁孙女还支领了八千两……这是怎么一回事。”

瞧着姜星沉一样样指出了往年的账目,姜清源背后渐渐沁出汗来。

宗室子弟婚丧嫁娶,宗人府自是会出一部分钱财,为的就是让这排场不要太寒酸。可哪有人不愿意自己手里的钱多一些呢?所以便有些人钻了空子,打着借款的名义多支领些钱财,反正皇上也不会去详查这些账目。

借款之风一时盛行,就连先前自己孙子娶亲时,姜清源也多支领了一千两银子,到现在也没还上。

“这……长公主有所不知,虽说宗室里都是皇亲国戚,别人瞧着是金尊玉贵的,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日子不好过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便多借了些银子,权当……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