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片刻之后父亲便叫自己去书房。
母亲坐在父亲对面,双眼红肿,温柔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心疼,却又有些宽慰?
父亲坐在书桌旁,桌上放着信笺,父亲面色沉静,若有所思。
她试着从父亲脸上找出一点,愤怒,悲伤或者失望。
但是没有,她第一次觉得父亲这样陌生。
“父亲会怎么想我,我又该怎么办?”,她不免心怀忐忑,甚至有些害怕。
她自小便同两个哥哥一起读书认字。因为女子无法下场科举,父亲并不勉强自己学做八股文章。
父女两人常一道“格物致知”,研读《天工开物》。
父亲致仕之后,每日都带着自己研究农具水车。
每当自己计算正确,设计合理,父亲从来不吝赞美。自己所设计水车,不仅用在自家田地上,还在两广成千上万田地上。
哪怕大哥官运亨通,二哥经商有道,谢苹心中,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父亲如此开明,允许自己随着二哥一道前往南洋,可是现在......
谢苹呆呆站在门口,不禁胡思乱想,心乱如麻:
“会不会为了掩盖丑事,让自己草草嫁个人?”
“父亲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再也不看重自己了?”
接着父亲微微叹了口气,让自己安稳坐下,又耐心等着她开口。
她几乎无法记起自己是怎么样告诉父亲自己有了身孕,又怎么样乞求父亲,让自己生下孩子。
自从那日从父亲书房出来之后,谢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身子渐渐沉重,心中却洋溢着莫名幸福,夜里也不再做梦。
直到在生产之后的昏睡中,谢苹才又见到那人。
那人穿着体面,身上没有一点海腥味儿。静静站在床边,一双蓝色眼睛中露出温柔。
见自己醒来,黝黑脸庞绽放出笑容,露出一口好牙,洁白又整齐。
对谢苹说:“多谢晒,系咁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