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当阴灰的云即将彻底吞没夕阳的残韵,叫整片天空都沉入衰败之时——
「月读」结束了战斗,孤身一人地走向了里见家的大宅。
但和预料之中的四面埋伏、杀机骤起不同,宽敞的厅堂,或者说宗族道场内乃是一片萧条空旷之景。
‘陷阱?空城计?还是说自己的突袭已经被察觉,刚才的战斗只是那群人用以逃脱的拖延?’种种猜测快速地在里见月夜的脑海中掠过。
但都不是。
或者说,摆在面前的只有一件事实,一个人。
一个里见月夜此时此刻必须去优先面对和处理的人。
那人盘腿坐在道场的最深处,以极不符合霓虹传统礼仪的粗俗姿态豪迈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背对着里见月夜,抬着头专注地望向那幅被供在主位上方的书法——
“向死而生”。
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这四个字,便是「里见」家百余年来的全部。
里见月夜当然知道那副书法,从小到大她早就看腻了。
但坐在主位上的人,却让她十足地意外。
那人并非没有注意到里见月夜的闯入,她回过头,在看清来者样貌的瞬间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但随即,又是一种终于能直面宿命般的释然。
她抢先开口,满是戏谑地点破了里见月夜的真实身份:“终于来了吗?「里见」之罪的实体,耗费了无数人生,那折磨了整整四代人才换来的力量本身,同时也是数年前在我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幸运儿。「月读」啊,你的存在,就是错误。”
这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比起那被舍弃的过往,比那物是人非还要熟悉的,是不得不日夜共处一地数年的,那冤家的声音。
短暂的疑惑,然后是冲天般盛大的愤怒。
里见月夜想明白了——
内鬼不一定就是身处行程之中的人,还可以是早就知晓他们行程的人。
而与此行目的无关,没有加入行程却又知晓此次行程的人,除了那位女帝以及净除所的老所长之外......
“为什么偏偏是你——”
长久以来,就连亲手杀死亲族的那一夜都不曾有的失态,出现在了里见月夜身上。
她的咆哮中带着些许崩溃般的泣意,她宣泄着从未有如此活跃的死亡之力。
这一切都因为面前之人,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女人。
一个口上花花,说终于解放了,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兴致冲冲地捡好大包小包登上前往草原深处的列车,说要去净化心灵的女人。
一个本不应该站在里见月夜对立面,又终究会与她认真厮杀一场的女人。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凌海桃!!!”
没有任何可以坐下来谈话的空间,「月读」与「夹竹桃」之间的生死决斗在相认的一瞬间便陷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生」与「死」之间就如同宿命,似乎必须,也注定要相对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