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短长短短,大吉大利……”程子芩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手指在左手手心中画着卦象,生怕自己刚刚卜的吉祥卦长脚跑了。还没等她走进通往后宫的甘露门,远远就听见她苏木师兄李淳风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斜后方正朝她飞奔而来的李淳风。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跑得这么狼狈的样子,看来衣袂翩跹的古风男子只适合快走,不适合奔跑,这就是儒家不提倡君子跑步的原因了吧。
李淳风一直跑到程子芩的面前才停下,大口的喘着气,忽然发现自己的面部表情似乎不太雅观,便赶紧又背锅身去赶快调整呼吸。
“师兄?”程子芩拍了拍李淳风的肩膀。李淳风调整好面部表情,转过头看见程子芩正一脸傻笑地看着他。“师兄找我有事?”
“喏,”李淳风从袖中掏出小册子递给她,“昨日你落下的。”
“太好了!”程子芩欢呼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报。程子芩立马接过小册子翻开新的一页,摸索出竹炭笔边写边念:“长长短长短短,随,大吉大利。”
“你这是?”李淳风不解地问。
“记卦象啊。这是我刚刚卜的卦,我怕时间一长就给忘了,所以赶紧先记下来,回去再好好查查经书。”程子芩回答道。
李淳风一笑,原来她是这样记卦象的,她口中的短长就是他常说的阴阳。李淳风不自觉地翻译着念道:“阳阳阴阳阴阴,雷泽归妹。”
“什么?”程子芩心中一惊,抬起头望向李淳风,“归妹卦?”
“是呀。”李淳风接过她的纸笔,在她方才写下的卦象旁边画出一个“随卦”的卦象,“阳阴阴阳阳阴,这个才是随卦。”见程子芩似乎被定住的样子,李淳风又按照她的记法翻译道:“就是长短短长长短。”
程子芩一脸空洞地看向李淳风,李淳风正要细细讲解这个卦象就被身后小跑而来的内侍拖拽起来。内侍边拖着李淳风快步离去,边焦急地抱怨道:“太卜令哎,陛下正等着您去占卜呢,您怎么还在这儿耽搁啊……”
李淳风被内侍拖走后,只留下程子芩一个人傻傻地盯着小册子上的两个卦象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仰起头看向天空。
“都是封建迷信。”程子芩笑道,好像这句话是对着天上的某位神仙说的一样。她合上小册子好好收进腰间的鱼袋里,下次她再不能这么不小心了,得亏这次是被她苏木师兄捡到了,若是换作别人,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风雨了。
是日,太极宫后宫神龙殿内,唐皇李渊在宇文贵妃的宫里用膳,韩王李元嘉与魏王李灵夔皆陪伴在侧。宇文贵妃温柔大方,李元嘉聪颖懂事,李灵夔天真活泼,除了李渊看上去年纪属实大了一些,不像爸爸更像爷爷以外,这幅画面看上去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庶民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饭。宇文贵妃满眼宠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转眼李元嘉就满十四岁了,而李灵夔也已经八岁有余,再过两年李元嘉就达到了要出宫开府的年纪,而李灵夔也不可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宇文贵妃给李元嘉和李灵夔分别夹了块糖醋鸡腿儿,儿子长大了总有一天是会离开母亲的,但只要还有母亲在一天就定不会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更不会像临湖殿的周王李元方一样不明不白的就在宫中夭亡。
“多谢阿娘。”李元嘉恭敬地说。
“多谢阿娘。”李灵夔哥行弟效。
能把两个儿子教育得识礼节、讲道理,然后看着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这就是宇文贵妃的追求了,而这幅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也令唐皇李渊倍感满足。自从玄武门之变和万贵妃薨逝以后,他将宇文昭仪升到了妃位以来,宇文贵妃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疏远他,他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宇文贵妃,连带着看李元嘉和李灵夔都越来越顺眼。如果要在这群庶子中选一个继承皇位的话,那李元嘉一定会是最适合的那个。
“陛下。”宇文贵妃给李渊也夹块糖醋鸡腿儿,以示她没有厚此薄彼。
“多谢爱妃。”李渊笑道,忽然他的脑海中莫名地出现了一位年轻女子的影像。那个女子既不是他宫中的妃嫔,也不是先皇后窦氏。李渊立即皱眉,用力地揉按了两下自己的印堂穴,待脑海中那位女子的影像退却,才又重新舒展眉头,再次融入眼前的这片天伦之乐中。不知为何,近日以来,那个他很久都不曾再想起的人却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大半辈子都杳无音讯了,现在他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不过是年少时一段过眼云烟罢了,隋朝都已经亡了,他还建立了大唐,改写玄武门之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有任何遗憾的。
“陛下?”宇文贵妃看出李渊似有心事,她想起兄长宇文士及前几日提及唐廷要出兵攻打吐谷浑的事,猜测也许与之有关,便问道:“陛下可是担心皇太孙前去阵前督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