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尚书右仆射陈叔达反对道,“皇太孙乃大唐储君,关乎社稷安稳之根本,万不可以身犯险。行军打仗的事,你一个吏部尚书,懂什么?”
“臣附议。”兵部尚书侯君集道。
“此言谬矣。”只要是尚书右仆射陈叔达反对的,尚书左仆射萧瑀是一定会支持的。似乎朝堂之事已经无关乎事情本身,而就是他们两人的荣辱之战。“此次大军由李靖担任行军大总管定会万无一失,若能得皇太孙阵前督战,我大唐将士必定军心鼓舞,士气大振,更能一鼓作气直接平灭吐谷浑。如此以来,皇太孙在百姓及军中的威望必定更加强盛,明明是有助于我大唐社稷百年稳固的事,岂会像右仆射说得那样危言耸听?”
“臣以为然。”侍中高士廉附议道。
“中书令,你来说。”李渊习惯性地又开始召唤专业和稀泥选手中书令封德彝,只不过今日没人再搭理他,而且殿内还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
“封德彝?”李渊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回话,正欲动怒,这时内侍监裴静赶紧贴近李渊的耳旁悄声提醒道:“陛下,中书令封德彝已卒……”
李渊抬起头扫视了一遍殿内,久久才发出了一句“哦”。是啊,他身边的这群老臣都一个个地逝去了,有朝一日他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的。不知为何,近来他总是感觉这种死亡威胁正在一日日地逼近他,他越是想反抗就越是被它逼得更近。但无论如何,只要死亡还没有追上他,他就还能将手中的权利紧紧地握牢,而只要他还握着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就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样,即便是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也能毫无遗憾地离世。郁郁而终的感觉他体会过了,这一生他定不能再像曾经的那样成为一个被人断臂的太上皇而屈死在那破败大安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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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传诏。”李渊说道:“即日起,拔中书侍郎宇文士及为中书令,召两仪殿中议事。”
李渊话音刚落,殿中一阵骚动。这是要变天了?以前在朝堂之上,基本上就只分为皇太孙派和中山郡王派两党,这宇文士及因为有那位位同副后的亲妹妹宇文贵妃,为免宇文家族作为唐廷外戚吸引门阀士族的依附迅速做大,所以唐皇李渊才一直尽力压制着宇文士及的官阶,甚至在原中书令封德彝故去多时也不肯升宇文士及为中书令。世人皆以位唐皇是重爱旧臣,不忍接纳原中书令得到故去才令中书令一职虚悬,但他们不知,其实李渊的想法可不止这一层。
李渊的权衡与制衡之术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两党之争是帝王最愿意看见的局面。这样两党之间相互制约,动态平衡下既不容易出现太大的变故,又不会让储君势力日渐独大进而威胁到皇帝的位置,而第三党如果出现的话就极容易引发混乱的内耗与内斗场面,这样极易损耗唐廷中的肱股之臣与栋梁之才,不利于大唐的永久,而且三党之争的不确定性也最多,当年自己就是只看见了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的斗争而差一点就着了一直在慢慢猥琐发育的齐王李元吉的道。如若当年要是没有借用程子芩的“天眼”,自己也被李元吉用毒药害死的话,如今这大唐只怕又要是另一番景象了。他作为大唐的建国之君,他只是不想被人逼着赶下皇位,而并不想葬送了自己亲手立下的基业。
程子芩一直立在殿中做透明人,原本只要不是李渊需要当场问卜,在政务上她都是从来不会多嘴的。毕竟师父孙思邈一再叮嘱过她,不要轻易改变历史,不然一定会遭反噬。今日殿内的情况从听到长孙无忌说让李承宗去督战开始,她就开始离魂了。直到因李渊呼叫封德彝引发了安静后的骚乱,她的神思才又飞了回来。今日李渊突然提升了宇文士及,看上去像是由于他终于接纳了封德彝离世这个事实,但程子芩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只是又说不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三国鼎足时,变数就太大了。李渊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程圣医,”李渊忽然呼叫程子芩,吓了她一大跳,“你代朕问问看,这一趟皇太孙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程子芩当然不希望李承宗去喽,这一战的结果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战场上变数颇多,万一哪只箭槊不长眼,可能就直接取了李承宗的命。但是如果不去的话,现在朝堂上三股势力三分天下,如果哪一日再出现玄武门之变那样的事情的话,岂不是目前大唐的稳定发展又要被破坏了,那样的话不知唐廷又该要损失多少元气,搞不好还会令天下再度出现群雄逐鹿的场景而毁了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心愿。
“微臣不知。”程子芩回答道,可她还没问卜呢。李渊正要训斥,只听程子芩慢慢禀报道:“微臣在来的路上已经卜问过了,此战我朝必胜。”
殿内又升起一阵骚动,大臣们的脸上神色各异。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似乎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提议。陈叔达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而萧瑀脸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