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殿下的太常卿才放下了心,他偷偷地剜了太常少卿一眼,又同太常少卿一起谢恩领赏。皇太孙李承宗远远地看着殿内一角的程子芩,在这大殿之内虽不止只有他们俩听出了太常少卿口中的“大唐明主”其实指的是谁,但此刻只有他们敢于真性情地流露出对于这位“大唐明主”的惋惜和思念。今晚的李渊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了,在接下来的表演中他渐渐地撑在案几上小睡起来。宇文贵妃见状赶紧离开自己的坐席上前去服侍,李渊握住宇文昭仪的手令她就此坐到自己的身边陪伴。此时此刻,于他而言,天下一统,歌舞升平,佳人相伴,儿孙满堂,怎么看他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到就好像他不曾经历过中年丧偶、嫡子尽失这些糟心的事情一样。程子芩远远地看着唐皇李渊,不知为何,忽然感觉他又可悲,又可怜的。此刻挂在他脸上的满足的神情,不知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久久,程子芩才将眼神从李渊的脸上移开,一眼又撞见已经盯了她许久的李承宗。她到底在想什么?李承宗还是看不透她。程子芩对着李承宗行了个叉手礼,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程子芩一个人走在太极殿外的广场上,除了巡逻的宿卫和负责添撤物什的宫人,广场上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哦,现在有了她这么个多余的人了。一阵寒风吹来,程子芩裹了裹身上的衣襟,忽然身上一暖,被人裹了件裘衣。
“师兄。”程子芩轻轻喊了声,不知怎的一瞬间眼泪却下来了。“世人再也见不到太上皇弹琵琶伴着唐太宗跳舞的场面了。”
“嗯。”李淳风还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陪在程子芩的身边,任由她说过哭过发泄过了就好。不远处太极殿的檐廊下,李承宗正远远地看向他们。原本他也是打算来送裘衣的,只不过现在看来她是不需要了。
武德十五年春夏之交,营州急报,当地军民之中发生霍乱之症,发病者十之八九,其中病死者近半。由于疫症初始于郊外,但逐渐蔓延至城中,故起初尚能自治,未有上报长安,而现下营州城中郊外疾民四处,尸体堆积,甚至出现阖家团灭,来不及下葬的情况,而驻军之中也有军士陆续发病,疫情有一发不可收拾之相,且河北道边境辽东区域的高句丽对辽西大唐地界一直虎视眈眈,大有趁虚而入之迹象,故营州都督程名振特向京师长安请求调兵加强防御,同时请派京中太医署医官医士前来营州辅助抗疫救治。得此急报后,唐皇李渊即刻传召中书令封德彝、尚书右仆射陈叔达、尚书左仆射萧瑀、侍中高士廉与兵部尚书李靖前来两仪殿议政,内侍监裴静从旁侍驾。
“众卿以为何如?”李渊问道。
陈叔达先行答复:“臣以为,事不宜迟,陛下应即刻派兵前往营州以安边境。”
“呵,”萧瑀轻嗤一声,提出相反的意见,“那营州都督一早知情不报,延误军机,臣以为应即刻革职查办,另派使臣前往以安民心。”
“大战之前,先斩将军,萧公这是行的什么兵法?”陈叔达反唇相讥。
萧瑀也嘴不饶人道:“莫非是陈公贪生怕死,不敢前往那疫症之地?”
……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先在御前吵了起来,其他的大臣根本就插不上话,两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就差从就事论事上升到人身攻击了,搞得李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才刻意用力清了两下嗓子,两仪殿里才得以安静下来。裴静赶紧适时地给李渊上了盏西湖龙井。李渊呷了口茶润润嗓子,方才嗓子清得有些用过了力,确实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