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灵,”程子芩轻声唤道,“你说日子要是每天都能如此,平平淡淡的,忙忙碌碌的,也挺好的,对吗?”
“嗯,是吧。”金灵回应道。
二人走在从尚食内院回三清殿的路上,远远眺望见东北方向不远处靠近山水池的高阁。“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凌烟阁了吧。”程子芩心想。只不过此时的凌烟阁还只是一个未经绘制名臣功将图文的普通观景楼阁。世人皆能透过李世民的视角看到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丰功伟绩,可这二十四位功臣之中,又有多少是参与谋害李建成及其子嗣的凶手呢?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世事皆是如此,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罢了。程子芩抬起头看见空中隐约可见的半轮弧月,天色尚未变暗。人们之所以在白天大都看不见月亮,并不是因为月亮在白天时不存在于天上,只不过是因为满天的太阳光太耀眼了,从而遮掩住了月亮的形象。程子芩一边漫无边际地冥想着,一边无意识地哼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几拍鼓掌声响起,一位衣着简适的花季淑女出现在程子芩眼前。她徐徐走近,满眼都是欣赏。“女冠好文采!”她赞叹道。
哟,一不小心又抢了苏东坡的先,这是继“东坡肉”之后第二字侵害他的着作专利权了。抱歉抱歉。程子芩在心里不断地道着歉,仔细打量着这位不太寻常的淑女。从衣着上来看,和宫里的其他女子比起来,她穿得着实太过简单,能给出的信息确实不多,一时间真不好分清楚是公主还是嫔妃。
“不敢当。敢为贵人是?”程子芩不卑不亢道。
淑女轻轻掩口一笑,自报家门:“妾乃观云殿处薛婕妤。”
“大才子薛道衡之女、千古第一女帝师、河东郡夫人?”程子芩两眼放光,心里的声音差点传出来。
“才女面前,不敢造次。小医十常斋程子芩,跟从师父孙真人学医,乃俗家弟子,尚未着冠。”程子芩恭恭敬敬地拱手躬身行礼,解释清楚自己目前只是一个道家俗门弟子,尚未行出家着冠之礼。比起天生天养的美女,程子芩更加钦佩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尤其是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受限于治学的种种限制,能在这种苛刻贫瘠的条件下成长为满腹珠玑的女学士,这是极其少见、难能可贵的。
薛婕妤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原来只知程道医医术精湛、擅作饮食,没想到文学亦如此精妙。倒真是令妾出乎意料了。”
程子芩拱手笑言:“子芩入宫不久时便有幸耳闻婕妤的一曲《昔昔言》,一曲闻罢,久久夜不能寐。今日一见婕妤,亦是令子芩出乎意料呢。”
薛婕妤是第一个令程子芩以名字自称的人。程子芩说得十分真挚,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业互吹,而是实打实的惺惺相惜。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一见如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