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吵死了!一大早,窗外的掌声和欢呼声就透过旅店薄薄的墙壁直冲进贝蒂·莫德的耳朵,成为了超越家具和床褥散发的霉味之外她最讨厌的东西。
又发生什么事了——人群听起来很开心,所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这让女人的心安定了一点儿,但不需要害怕了,怒气就开始往上冒。
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睡着后,她气冲冲地站了起来,结果又不小心踩到了房间那块松动的地板上,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几乎让她耳朵都开始发痛的“嘎吱”声响。
贝蒂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没有壁炉或魔矿石提供的温度,寒冷从她的脚心往头上窜,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伸出手抓了抓乱糟糟的、有需要洗的头发——该死的,又是一笔钱——觉得额头正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头痛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这个脏兮兮的、充斥着来往商贩的旅店带给她的毛病,她只租到了一个靠街的房间,每天凌晨当满载货物的马车冲入首都,她都要被惊醒,马车轮压在石头板上的声音让她觉得那轮子也在同时碾压她的脑袋。
贝蒂一开始当然没有想过要来住这种一看就不知道有多少虫子和动物在油腻腻的墙洞和缝隙里生长的地方。
但贵族区那些哪怕只为接待往来家臣的旅店,都贵得让她的钱袋如同破了个无时无刻都在往外撒钱的洞,这些旅店如今还因为首都每天发生的变化而住满了人、供不应求。
“你也许可以去首都学院。”当她无力承担昂贵的房费、不得不考虑离开贵族区之后,那个旅店的老板似乎是知道她的身份,向她建议道,“小姐,你还年轻,也会一些魔法,我听说现在无法从父母那里直接继承爵位的贵族青年都乐意去学院,他们在那里能得到很多机会,要是被公主殿下认可,不说荣华富贵,至少有个舒服的住处。”
贝蒂想了想在救济院的日子,对这种生活的恐惧一度压倒了她对莉莉安娜的厌恶,让她再次出现在了首都学院的门口。
她并不讨厌在首都学院的生活,贝蒂当时这样安慰自己,宴会,聚会,舞会,这些场合她都不想再参加,所以不需要新做裙子、买首饰,只需要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吃饭,还有仆人帮忙把食物送到面前——
结果,她刚刚进入学院就被要求进行什么元素感应测试,面对着来自魔塔的几个她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老头子,她被要求让一截插在湿润泥土里的树枝长出新芽,她才做不了这些!
“也不用泄气,小姐。”几乎一口气都没有喘,她手上就被塞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这是你的课程表,我想在完整的元素感应课程之后——”
“六点半,起床?”当看清上面写着什么之后,贝蒂的声音尖得就像一把刀,“这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小姐,因为人数太多,学生们需要分批吃饭,下周你的用餐时间会晚一些,所有人都会轮换。”负责把她带到宿舍的是一个严肃的女人,贝蒂只觉得有点眼熟,但不记得女人的名字——总之,如果她还是大皇子妃,贝蒂想,这个老女人一定不敢这样和她讲话。
那张纸上还写着其他东西,但贝蒂都懒得看,她为只分到一个狭窄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的房间而生气,反复强调她是大皇子的“遗孀”,想要从前居住的那个漂亮的宽敞房间,却被告知整个学院都被重新翻修过,她说的那个小楼早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了。
在首都学院的第二天,贝蒂没有理会那张纸上写着的规矩,她像从前一样睡到了自然醒,然后用镜子仔细检查脸颊的伤疤有没有褪色——她从皇室那里得到的金币有一大半都用在了奇奇怪怪的药膏上,但它们的效果看起来参差不齐,有的还让她的脸颊感受到烧灼一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