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柯子抬头,此语难琢:“苍寸,从人至仙,我什么路都走过,正因见的太多,才知道参透‘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八个字,有多不易。我自认争强好斗,其心还胜却千万人,但人活一世,事事都有一个头。念想、愿景、希冀,也通通想不了太多。”
他眼藏失意。
“而我,平生只此一愿,得了是幸,不得,也难有其他。”
空旷石壁静得太过,仅剩流水溯洄。
苍寸扯扯嘴角,要哭不哭的。
他抬头看那一柱幽光,忽忆柳柯子领他进门的第一日。
他说:“你灵根不行,资质极浅,来我上劫峰,也是垫底的份儿。但我为何批你进来了,是因你身,有股不服输的、唯我独尊的狠劲儿。虽说有这脾性的人都很难缠,还很狂傲,可我柳柯子撂话在这儿了——你来日若不成神,也必定成魔。”
到底是年少痴狂,错把戏耍之言当了真。
苍寸笑着后退,眼底熹微着晶莹剔透的物什,到最后也落不下来:“那,我便不叨扰师尊了。”
说罢,他转身跑去。哪怕泪洒一路,倒也鞋履踩上,不声不响。
而柳柯子背过身去,再未回头。
望枯恍悟。
难怪先前看苍寸哭,旁人都是笑。
假的和真的,到底比不了。
苍寸走后,兰入焉便面色不改地转了话锋:“望枯,晓拨雪、桑落那日可有帮着你们?”
望枯:“师尊说,此事只能我来,自然不会帮。”
兰入焉低头笑:“望枯,你最会猜事,当真是觉得她们不愿帮么?”
望枯心下一沉——
果真是帮不了。
兰入焉:“我不比柳柯子好面子,更没他的耐性,能对苍寸循循育人,我可向你坦言——我无用,既救不了妖界,也救不了世道。”
她还在笑:“因此,有些事,劳烦你一人来担着了。”
望枯听得一清二楚,却给不出答复。
只是举目看四壁。
兴许风浮濯也已瞧得望枯的无措,才在无意中,用身子帮了她一把——
他倒地了。
且并无任何由头与征兆。
落地动静也轻微。
望枯连忙搀扶,风浮濯却面泛乌黑,昏迷不醒。
真真到“死”不喊“痛”。
兰入焉诧异:“这是……”
柳柯子也有几分慌张:“他怎么了?”
原先,这天底下最不会扯谎的,最不会惹来烦忧的,就当属风浮濯一人了。
如今却为她徒增一半愁。
望枯如何能知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