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摊开有痣的左手,握起忘苦剑一端,秉起尖角,用倒笔字刻下“沃元芩”三个字——
不深不浅,刚有血印。
再然后,她合拢掌心,心里只是默念:护好沃元芩。
巫蛊偶本就为晦气之物,想必也是头一遭用以护人,是成是败也不得而知。
休忘尘说过,若操纵布偶,需事先拴紧躯壳的“至关重要”之地。
她又身为布偶,身上应当很好“穿孔”。
于是,她眯起一只眼,她学着佛祖为妖怪开智成坐骑的模样,再用忘苦剑往自己眉心上,戳出一个血点。
刹那间,天地倾倒,望枯双眼里撞入一簇灼热的火。
望枯:“……”
这便是与沃元芩共眼了么?
有意思。
望枯煞有其事地抬步往回走,沃元芩却无动于衷——
由此可知,既不是互为铜镜,更不是嵌入自己的身里了。
想必是一处不够,还需“多定几点”。
只此须臾,望枯就蹲下身,蜷抱一团,掀开裙摆,敲敲双膝,侧耳一听,竟回响声音,恐是空荡荡的。她这才瞄准一处,在双膝上,划出两条对称的“细眼”。
口子流出两滴血后,就又有灼伤的疼意,来填补空隙。
远远看沃元芩绷直了背脊,失了意识,像是只待谁人一声“发落”,才知己行径。
望枯恍然大悟。
大多布偶没有血,血并非枢纽,而是堵塞二人“连接”的棉絮。只需轻掀一角,就见埋在望枯身体里的丝线,正越过刀山火海,去往一人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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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该是望枯被旁人操纵。
她才为主宰。
望枯默念:走出来。
终于,迷路中的人得了方向,知痛地从火海里走出来。并以己身画弧,归去望枯身前。
沃元芩被烧得面目横飞,只有宁死不折的顽性,支撑她屹立。幸好,当她缓缓睁眼时,清辉依旧。
望枯按紧额头血,坐地看她:“沃元芩,你这是何意?”
沃元芩失意惝恍,不知已从火海出,身子率先瘫软:“咳……咳咳……”
望枯仰头寻后方看客:“商老板!把她带走罢!”
商影云随时待命:“诶!”
原以为问不出话了,却不知沃元芩人去半条命,也不依不饶,满是劫后余生的喟叹。
哪怕黑烟从喉头飘出,也要磕磕绊绊说完这句:“我……被活活烧死过一回,知道,生,有多不易……可这条命,是,机关算尽拿来的……夜里,辗转反侧,心里,不畅快……商人讲究有借有还……而我有借不还……因此,有上苍处罚,我认……而你,望枯,若再救我第二回,我就再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走了。”
望枯良久无言:“你原先活得好好的,阳寿也没到尽头。有家财万贯,有头脑,有血性,有鸿鹄之志,假以时日,也将青史留名。既然自知惜命,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折腾一场呢?”
沃元芩眼眶一红,喃喃呜咽:“犯傻了……贪心了……我也……知错了。”
这会儿倒是与无名有九成相似了,望枯有心骂她,却终究不忍:“……和我认错无用,不如和你自己谢罪。”
沃元芩泪眼婆娑:“也认了……”
这一声,倒像是认命了。
“轰隆——”
天道竟映出一张怒脸,气鼓鼓的,黑脸也腾出红晕,好似在苦恼这些人很不懂事,既不知分暇看它一眼,又不知它的“用心良苦”。只好再劈几道雷,用以惹人眼目。
如此火上添油,也让这黄姜花苑毁得更加彻底了。
风浮濯大步走来,当即抱走望枯,一跃完好无损的高墙之上,贪享清闲。
望枯得以看清他的脸,竟是沉下了一道阴鸷的暗泽。
自此,还凉了他的声:“救完人,也总该知道过来了。”
望枯愁眉苦脸:“为何倦空君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