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问道:“不是榷禁了一些货物,官府直接买过来吗?怎么交税之后还要抽买?”
钱琛解释说:“榷禁虽由市舶衙门经手,但必须运到京城售卖。抽买却是京城榷易务给钱,市舶司可在当地售卖,所得之利由皇帝、榷易务和市舶司分润。而且,抽买很多时候是无本买卖。”
“怎么个无本法?”朱国祥问。
钱琛说道:“譬如政和七年,昏君赵佶大兴土木缺钱了,就给榷易务发了近两千道度牒。榷易务再把这些度牒,卖给两浙、广南和福建,所得钱财交给市舶司做本钱,抽买海货运到京城来出售获利。”
朱国祥听得有些无语:“从京城到地方,各衙门到处都在做生意啊,这还算朝廷?还算官府吗?”
钱琛说道:“其实征税的时候,抽的也是实物税,转手就卖给当地商贾。在官府榷禁、抽税、抽买之后,那些剩下的货物,海商才能跟陆商直接交易。”
“榷禁强买、抽税变卖、抽买出售,这三种全都涉及货物买卖,根本无法统计市舶司征了多少税,也搞不清楚官员私吞了多少钱。如果运到京城售卖,沿途都让厢军运输,而厢军又是不用给钱的,甚至沿途递铺还要倒贴钱。偶尔还要征发民夫帮忙运,这些都没法计算成本,完全就是一笔糊涂账。”
朱国祥吩咐道:“你回去跟那些进京的市舶官员商量,搞出一套新的市舶征税规矩。今后除了银铜等物,其余商品不再榷禁,也不得再进行抽买。要做到便于统计税款,尽量防止官员从中贪污渔利。立功者重重有赏,若有市舶官员献计被采纳,可在原有官品之上立升三级。”
“是!”钱琛领命。
等钱琛离开之后,朱国祥感慨道:“这就是重视海贸的大宋啊,海关事务简直一塌糊涂,都无法想象当官的贪了多少!”
事实上,大宋朝廷也想防止贪污,所以规定榷禁品类必须运到京城,而且售价也进行了严格规定。
执行起来却是一团乱麻!
朝廷盯得紧的时候,官员害怕犯错,把售价定得很高,导致商品卖不出去,在京畿地区的仓库大量积压。
朝廷盯得不紧的时候,官员又把售价定得很低,伙同商贾低价买高价卖而牟利。
或者两者一起来,先故意定高价,把仓库给堆满了。再上报朝廷说不好卖,必须尽快低价处理,否则仓库就装不下了,接着再伙同商贾进行贱卖。
甚至有京城权贵暗中联手,控制这些商品的出货时间,逼得官府仓满之后贱价卖掉,把海外运来的商品给整成期货。
为啥又搞出抽买制度?
其实就是王安石搞出的另一套系统,通过榷易务来官方插手交易市场。
当时玩期货的权贵和大商贾,被王安石搞得损失惨重,中央财政迅速变得宽裕起来。但却引发更严重的后果,榷易务很快成长为庞然大物,并通过地方常平司扰乱全国商业秩序,逼得无数中小规模商贾家破人亡。
引发一切问题的根源,就是把正常的商业交易,变成由官府来统购统销。而王安石为了化解难题,又让朝廷出手来微观调控,最终结果必然按下葫芦浮起瓢。
“市舶司级别的港口,搞交易所怎么样?”朱铭突然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