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战的最后一舞!
抽车,将军!
“传我的将令!”
陈三石的瞳孔在日光下泛着决绝的光辉,他的声音好似洪钟大吕,响彻在两千将士耳畔:“全军渡过洪泽河后,抢渡乌水河,然后直奔眉山府,活捉梁纪年!”
“活捉梁纪年!”
“活捉梁纪年!!!”
两千人齐声呐喊,士气空前高涨。
这一刻。
在陈三石的眼中,再次浮现出【陷阵死志】的词条,即便严长卿等人由于身份地位不同,心中会有其余心思,但至少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弟兄们,过河——”
他们早就准备完毕,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就第四次渡过洪泽河。
千寻等战马早在河岸等候多时。
乌水河,是有大桥的!
他们的战马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将会以最快的神速,如同天兵下凡一样忽然间出现在眉山府一带。
……
“突围——”
预备营于松残部。
仅存的最后三十人骑着抢来的战马,一路放火烧山,在强闯罗天大关失败以后不得不原路返回,想要西渡洪泽河再次进入明州腹地迂回。
可惜,他们的前后左右早就都是敌军,围得密密麻麻好似铁桶一般。
在一处山谷。
他们再也无路可退。
“怎么会就这么点人?”
刘守将勒马停下,看着他们面前仅仅三十余骑的场面,眉头紧皱,高声质问道:“于松!你们其余人呢?说出他们的下落,饶你不死!”
他们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理论上来讲不应该有人逃得出去。
可目前才杀敌不到一千,预备眼残部明明有三千余人才对。
回答他们的,只有拔刀之声。
“预备营,冲锋——”
于松高举陌刀。
预备营最后三十余骑,冲入数万敌军的军阵,顷刻之间就被淹没,好似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
阳春府。
叛军大营。
董安在侍从的服侍下披挂上全身甲胄,拿起一柄禾苗长刀,比起前些日子神色好了不少,眸光当中更是充满自信。
“报!”
“城外五十里疑似发现沙文龙等人的踪迹!”
“项将军已经去追了。”
“大帅你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等眉山府的战报来了以后本帅就亲自前往。”
董安拿着毛笔,在舆图上勾勾画画。
但他不是在关注预备营残部的动向,而是在统筹规划接下来的明州大局。
预备营那伙人不可能再活着,罗天大关的部署万无一失,佯攻的那一套,不会再有人上当了,姓陈的小子,终究是黔驴技穷!
等到战报抵达确认结果和自己预测的无误以后,董安就会亲自披挂上阵,先去追杀沙文龙两人,然后再去剑门峡谷协助钟无心对战吕籍。
不过后面的战局就没什么意思了,无非是比拼兵力和后勤补给,不会再出现什么太大的变数。
“报——”
“罗天大关传来消息,预备营残部全军覆没!”
“参将于松的人头,正在送来的路上!”
“……”
“嗯,等等……”
董安听出不对劲:“只有于松?陈三石的人头呢?”
“大帅……”
将士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还有个重要的消息,根据刘安兴传来战报,他们斩杀的敌军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另外两千人不知去向……”
董安厉声呵斥道:“混账!把话说清楚!”
“大帅,卑职已经说完了!”
将士声音有些发抖:“就是单纯的没找到人而已。”
“而已?两千人不知所踪,你跟我说而已?!”
“砰——”
董安一脚踹下去。
那名将士当场口吐鲜血而死。
营帐之内一片死寂,将士们没有一个敢出声说话的。
董安回到舆图前,重新拿起毛笔勾画,自言自语地分析道:
“不可能!”
“预备营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有大军包围过去!”
“他们在进攻罗天大关之后,根本就不可能来得及撤退!”
“除非……
“除非他们这两千人,根本就没有去打罗天关,而是早早藏起来!”
“也就是说……”
“这次攻打罗天关,又是一次分兵佯攻!”
“不对!”
“主将都在!”
“于松的人头已经被割下来,这是多方核实,不可能搞错的!”
“主将都战死的”
“荒唐!”
“天下怎么会有主将给他的部下垫后送死的例子!”
“假设真是这样,那他们想干什么?”
“其余的两千人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董安不惜耗费大量时间,弄来一幅全新的舆图,然后再次复盘明州战役从头到尾的战况,直到深夜子时,天空一声惊雷炸响,他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哗啦啦啦——”
明州再次下起倾盆大雨,浇灭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完了……全完了……”
“噗通——”
“大帅!”
众将士们慌忙上前。
这一次。
足足两个时辰后,董安才重新睁开双眼,他躺在卧榻之上,嘴唇发白,宛如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去告诉梁纪年,叫他快跑……算了,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
将士们听得云里雾里,看着大帅的模样,心里也没来由的发慌。
“大帅!”
一名副将凑到卧榻边上,认真地问道:“大帅你说清楚啊,你神机妙算,怎么可能来不及,哪怕是派我们止损也行啊。”
“……”
董安闭目不言,再也不说半个字,宛如将死之人。
“这……”
众人无奈,也只能去通知梁纪年。
……
与此同时。
眉山府。
“岂有此理!”
梁纪年咬牙切齿地拍着桌子:“两千人!刘安兴怎么能放走这么多人,然后跟我说一句不知所踪?!”
“大帅,他们能在什么地方?”
眉山府最后一名守城将军贺先良问道:“从攻打罗天关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应该再也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不好!”
梁纪年骇然失色:“他们根本就没有攻打罗天关。”
“这、这怎么可能呢。”
贺先良说道:“大帅,预备营残部主将于松的脑袋是货真价实的,主将还能留下来垫后,用性命打掩护不成?”
“正因如此,才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奸诈,奸诈小人!”
梁纪年想要掀翻桌子,奈何力气不足,最后反而使自己摔倒在地上,他面目狰狞地咆哮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就算再厉害,也是个千总而已!
“一个千总,能命令主将心甘情愿地去死,这中间根本就没有逻辑!
“于松是怎么愿意的!
“来人,快来人!
“贺先良,咱们还有多少人?”
贺先良回答道:“大帅的亲卫,再加上最后城卫军,总共还剩下两百余人,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两百余人,守不住城了……”
梁纪年一把扯过舆图:“等等,我记得临河县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千八百多人在屠城?”
“是的大帅。”
贺先良说道:“这些人都是眉山山寨当初的元老,打完中部地区的胜仗之后,他们就回来了,是大帅奖赏他们屠城来着。”
“来得及!”
梁纪年下令道:“火速召他们赶回眉山府,务必在半路拦住预备营残部!”
“什么?”
听到这里,贺先良才终于明白大帅为何如此慌乱,他难以置信地说道:“大帅,你的意思,该不会……这不可能吧?”
“大帅,大帅不好了!”
一名赤眉军屁股尿流地闯入厅堂:“城外百里,发现、发现大概两千人左右的骑兵,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自称是天兵天将,要来收回大帅手里,仙人赐下的天书!
“这……”
贺先良陷入震撼。
预备营的残部,真的跟大帅所言一样出现在这里。
这和真的天兵天将有什么区别!
“混账东西,他们是预备营的残兵,哪里是什么天兵!”
梁纪年怒道:“他们这样说,无非是想恐吓你们!”
他知道,如果真让他们成功的话,叛军大势就会顷刻瓦解。
全天下人都会认为他无德无能,天书归为大盛,说明大盛气没尽,一切不过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叛乱而已!
“好,我就用天书,跟你们决一死战!”
梁纪年从身上取下几页黄金般的纸张,上面流淌着玄妙的图文阵法。
贺先良立即跪下:“请大帅赐法!”
“轰——”
一股凡人不可见的玄气涌入贺先良的体内。
“去吧。”
梁纪年拂袖:“赐法之后,你等必有一战之力!”
“大帅放心!”
贺先良领命而去:“于松已死,就算真是那个陈三石带人杀过来,他最高也不过是个初入化劲,末将好歹也是通脉小成,再加上有大帅的赐法,末将以性命起誓,必定能赢下此战,然后拎着姓陈的脑袋回来献给大帅!”
“快去吧。”
梁纪年没有多说,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哀叹一声。
赤眉军高级将领太少,是他们的致命缺陷。
但贺先良好歹也是大宗门出来的通脉小成,那陈三石再厉害,也未必是对手。
总之。
此战若成,一切为时不晚。
此战若败,他命休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