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樟延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无言,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长欢心底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阿延,别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长久过去,王樟延没有回应。
长欢的心绪瞬间跌落谷底,手藏在袖中微微颤抖。
“阿延.....”
不知不觉,话音已带了哭腔。
“浅浅,我不能退。”
“退了,你就又要颠沛流离,背着污名过完一生。”
“退了,就相当于否定了我这些年所学、所做的一切。”
“退了,我也无法安心地将大成的百姓交到他的手上。”
退了,就证明,王樟延当年选错了。
他拍了拍长欢的后背,是安慰也是眷恋。
长欢不依,倔强地埋怨他:“那我和蓁蓁呢?”
“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长欢抬头望去,是他咬紧的唇。
还有漫天飞雪飘落......
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悲痛将长欢淹没。
苦涩的滋味直往口中灌,她抬高手死死咬住,眼泪落在鲜血淋漓的手背上。
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声音亦很低很低。
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雪花,缓缓融化。
“阿延,我只要你活着。”
你不能食言。
你答应过的。
余下的话,长欢没有说。
“王大人,请吧。”
王樟延为长欢理了理衣冠,像是二人大婚时候一样。
他温柔地笑笑,满是明媚。
只有长欢知道,明媚的眼底是触手可及的悲哀。
长欢鼻子一酸,却还是努力地笑着。
“夫人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他留下一句话,继而挺身阔步向着府外走去。
顿时,漫天飞雪伴他而行。
高亢嘹亮的声音传来:
“虽孤身一人,但志在千秋。”
“纵然孤臣可弃,但吾绝不折节!”
话语间,是决绝,也是诀别。
虽千万人,吾往矣。
长欢此刻才放任自己的眼泪无声滑落,眼前视线渐渐模糊。
她紧紧捏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渐渐泛白。
她心里想着,一步,就差一步,为何就差这一步了?
一步之遥,不再是和合美满,是生离死别。
风吹得长欢快要喘不过气来,喉咙干涩。
霜雪渐渐落满长欢的发髻,她丝毫不觉。
碧落淡淡提醒:“县主先回去从长计议,你若病了,谁人还能为大人谋划。”
长欢合了合眼,忍住酸涩,低声应了句:“好。”
入夜时分,人声渐消。
床榻间冰凉一片,一个人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
只是抱着什么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一个名字。
“阿延......”
***
天启七年冬。
因圣上编修国史一旨,引出篡改、谋反、叛乱之事。
忠臣于大殿上、百官前,撞柱明智、以死进谏。
后世称其——国史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