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一已被惠泽、子悠等人打得完全失去了信心,几次三番地命人往东山去拜谒司徒,然而却屡屡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吃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又听闻华夫竟然与黑刹联手主动向霍卢发动了攻击,足以说明其野心及实力已在汉美之上。眼见着自己已没了任何外援,要想在察燕立足生存,要想重新夺回察燕的疆土,已是难如登天。于是他每日浑浑噩噩,不论白魅、青术等人如何劝说,他一味避而不见。直待这日,有一个人借着伤痛痊愈的名义,前往拜谒,才揭开了他心头的帐幔,此人便是白梅。
白梅向白崇一深深施了一礼,道:“宗主能见我,实在是弟子之万幸。”
白崇一道:“你我一门同侪,不可过谦!”
白梅道:“虽师出一门,却要遵从君臣之礼。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为君主,我为臣民,应当怀着十二分的敬意才是。”
白崇一道:“天下非我之天下,君主也并非我为君主,可以不行君臣之礼。”
白梅禁不住笑了笑。白崇一见状,追问道:“为何发笑?”白梅沉吟片刻,道:“笑的是新奇,更是无奈,平生未见君主先投降者!”
白崇一有些愠色,怒问道:“你这是何意?我何时投降?向谁投降?”
白梅道:“满朝臣子,丧命的丧命、断臂的断臂,未见有一个低头的,一心围拢在宗主身边,所为者何?不过是相信你的实力,能够带领他们乃至整个察燕收复失地,重整河山罢了。天下最珍贵的,莫过于这种‘相信’的力量。你一味躲进小楼,任这股力量自行消弭,任你的臣民自生自灭,何也?我们你可以全然不顾,然而死去的漪岚以及被白泽尊者带走的白无极,你可以不管不顾吗?百年之后,你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呢?是否能够拍着胸脯,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我尽力了’吗?”未等白崇一有反应,又紧着说道:“你能够坐上宗主的位子,是师父的选择,更是我们这些忠实拥趸的选择。你做了察燕之主,是时代的选择,更是天下苍生的选择,往后能不能继续主宰沉浮,要看天下苍生,更要看你自己。你定了,天下便定了。该怎样做,你比我想的清楚,只是有没有胆气去做,确需要三思而行。”
白崇一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知道白梅并不是逞一时口舌之能,而是真心为他好。她所说的话代表着一众白元弟子的心声,不能不听,更不能不重视。憋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你将众人都叫来,我们商定下一步的动作。”
白梅道:“要我说,没什么好商量的。你看那新党,兵不过千,将不过十数人,一样敢于向黑刹发动袭击,而屡屡得手,我们虽然失了地,但人尚存,心也能够聚拢,且一个个胸中憋着一口气,只待你发号施令,便一拥而上。由此可见,白元还是有机会的。”
白崇一道:“只是那黑刹的噬灵阵着实厉害,前者若非新党石三相助,恐怕连白魅等人也是凶多吉少了。屡战屡败之下,便挫了锐气,不敢再与他们接战。”
白梅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只要你能坚定了信念,我们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别的且不论,你看无双,他算得上是屡战屡败,还丢了一只臂膀,可你问他是否后悔过,是否惧怕过,有没有半分退缩之意?古人云,生与义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宗主若举义兵,何愁敌军牢不可破。”
白崇一看着白梅刚毅而清秀的脸庞,心中之弦似被无意撩拨,满身心里回荡着春曲。半晌之后,浮音消散,慢慢回过神来,忽觉得心里愧疚,满面炽热,如在火烧炙烤过一般,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道:“师妹教诲得极是,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白梅只以为宗主乃是觉悟了,并未察觉其它异样,便继续说道:“莫要忘了白泽尊者的嘱托,须担起民族之大任才是!”
白崇一点点头道:“旦夕不敢忘怀,日后还有赖师妹及诸位师弟时时提醒。”随后,想了想道:“我当往哪里取舍为好?”
白梅道:“全凭宗主定夺!”
白崇一道:“绝崖虽是好去处,然而,地狭人多,又是个无可退依的绝境,当尽快寻夺回一个去处才是。你看苗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