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婢面带哀怨,有些气恼道:“我是福娟啊,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了。”
李毅有些尴尬,好好回忆才有些印象。
小时候两家来往密切,自己也常常跟在福娟屁股后面玩耍,大人们曾想着让两人成亲。但后来李毅父母双亡,成了破落户,福娟父母就悔了婚事。
“你怎么做了艾家的奴婢?”李毅问道。
福娟脸色平静,淡淡道:“当初俺家悔婚,我闹了几场也不顶用,被爹娘逼着嫁给刘木匠。结果当家的得了病,借了艾家的银子治病也没用,丢下俺孤儿寡母走了。没办法,俺只能又从艾家借了银子葬了他,背着娃娃没日没夜织布种地,可不仅不够交税,连艾家的利钱也还不上。
利滚利,利不停,艾家来要债,官府来征赋税,我贱卖了当家的留下的五亩地也还不上,孩子饿的吃了没脱皮的麦子,胀大了肚子活活撑死了,最后我只能把自己卖给艾家抵债。”
李毅听着福娟的讲述,被她悲惨的遭遇震惊了。
但是细细想来,有艾家这种假仁假义的官绅豪强,这种惨剧还会少吗?
“艾家待你如何?”
福娟见周围没人,小声道:“每天就给两碗稀粥,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夜里等老爷休息了才能睡下,干的不好还会被责骂鞭打,若是病了,会被直接赶出去,自生自灭。”
“有月钱吗?”
“月钱?”福娟好似听到什么笑话,“管家说了,俺们在艾家吃住难道不花钱?月钱全都抵了花销了。”
李毅这是听明白了,艾家就是通过放贷逼得农户卖儿卖女,卖田卖宅,直到卖无可买,就将自己卖给艾家为奴为婢,等到生老病死,没了用才能解脱。
怪不得鲁迅先生曾说封建时代就是人吃人的时代,这些官绅豪族,简直比敲骨吸髓的恶鬼还要可怕。
福娟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偷偷道:“毅哥儿你说得对,艾家假仁假义,官府和他就是一伙的。我还的利钱已经和本金一样,但还是倒欠艾家十两银子,这还有天理吗?”
“天理?若是有天理,艾家早就应该天打雷劈。”
“就是,老天爷该劈死这帮狗日的。”
福娟点点头,眼眸中满是恨意。
两人进了账房。
福娟将一张条子递给账房先生。
“等着。”
账房先生扫了一眼二人,慢吞吞的签字盖章,将条子收好,这才拿出来十两银子。
“我不要银子,换成铜钱。”李毅道。
账房先生眼睛一瞪,没好气的道:“你当我是你家账房啊,挑肥拣瘦,就只有银子,爱要不要。”
福娟陪着笑道:“王先生别动怒。我是后院太太房里的,您行个方便,换给他吧。”
账房先生鄙夷的推开福娟,冷喝道:“你一个克死丈夫的娼妇,有什么脸面指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