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效《灵枢》所言,对其解剖而视之,事后再将其缝合还以全尸,再以人伦之礼好生下葬,又有何不可?”
“何况此举虽为死人之道,但若能精进活人之道,便是殊途同归,如何能称之为大相径庭?”
说到这里。
义妁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回过身来面向刘据,言辞恳切的道:
“殿下明鉴,下官不善花言巧语,亦无蒙蔽殿下之心,若怀有半分此心,便教下官天雷亟顶,万世不得超生!”
“就算你巧舌如簧,亦更改不了毁尸辱尸的事实,此罪天地不容!”
杨褚也来了脾气,一边厉声呵斥,一边抬起手来,似乎是想下令拿人。
不过很快他就又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现在根本无人可用,也没有权力在这里吆五喝六,又重新将手放下,对刘据施礼道:
“殿下明鉴,此女之举罪大恶极,万不可姑息,否则恐怕难以服众。”
“殿下素有仁德之名,此事既与殿下没有干系,殿下更应将此女交给下官处置,以正殿下之名,否则一旦引人置喙,恐怕殿下也要受到影响。”
“……”
听到最后这句话,义妁身子又是一颤,气势上立刻弱了几分。
这个问题显然是她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如果提前想到这茬,纵使有千般万般理由,她也绝不会在给刘据做侍医期间去做这种事情,给刘据惹来这样的麻烦。
不过杨褚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现在想到这茬也还不算晚……
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义妁的目光瞬间就又变得决绝起来,伏下身子对刘据施了一个大礼,闷声道:
“殿下,下官认罪了,愿随这位上官前往京兆尹伏法。”
她年纪轻轻便已进入宫闱,如今已过去了十多年,怎会不清楚当下做出这個决定究竟意味着什么?
京兆尹虽然不是廷尉,京兆尹的监狱虽然也不是诏狱。
但当今天子正大力推行汉律,以严刑峻法著称,甚至还推行了“见知故纵监临部主法”和“缓深故罪”,即官吏姑息罪犯便与犯罪者同罪,制造冤假错案亦可免于处罚,因此一旦被抓入监狱,基本上便等于被定了罪。
何况她分解尸首已是不容否定的事实。
无论动机如何,这个事实都不可能更改,更没几个人能够理解此举意义何在,也没人想去理解,毕竟这年头方技远没有人伦重要。
因此她这一去,必是十死无生!
不过她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有些惋惜。
在自己的性命与刘据的名望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就算在这之前,她与刘据没有任何交情,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不相干的人带来麻烦。
何况她与刘据并非没有交情,她早已没有亲人,也不愿浪费精力交友,如果说如今这世上有哪个人在她心中占据的比重最重,那必然只有刘据。
刘据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心中早已有了师徒之实的师傅。
她不愿拖累刘据,就必须如此抉择。
至于惋惜……大概是在惋惜自始至终都未能拜刘据为师,未能受到刘据的悉心指导吧?
还有,她也在为医道惋惜。
虽然她的做法在世俗眼中有悖人伦,但她直到如今依旧坚持认为,解剖是促进方技进步的必然趋势,并非死人之道,而是活人之道。
只是经过此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