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爷,我自是与你同去!”李文仲急道,“章再农来意不善,风爷岂能独自一人身入虎穴!”
单疾泉见二人如此,略一思忖,打个哈哈道:“武陵侯这么说,倒显得单某人胆小怕事,不甚仗义了。那便这样,大家一同去到岳州,看看再说。”他心知纵使自己不去,沈凤鸣、秋葵几人承了风庆恺的情,只怕也是非去不可的。
风庆恺心中暗喜,料想今日与这几人结交,将来自然大是助益。旁人固已是强援,而有那凌厉夫妇二人在,再有什么样麻烦只怕也料理得来,当下大是心定。
过了五更,接应的船靠了岸。那船刚现身时还是一片黑魆魆,可等众人起身上了船,天色竟已露出蒙蒙然的晕白。
晨风习习。这日出前的时分,水天若接,山河如梦,大泽洞庭之美,直难用言语描摹。一行人于缓缓而行的船上各自寻到惬意之处席地坐下无声而望,竟不敢出声惊扰这片刻宁静。
直到身边的刺刺忽然开口,那手指向空中——“君黎哥,你看那里!”——那里,一缕橙红在东面山头隐隐而现,似一抹艳墨落在了黑白的山水画,极快地晕染开来。君黎抬目去看。日出的刹那,那些那么那么好看的风景忽然都成了陪衬,就连静静倚在舷边的那些人儿,也都成了一个个浮华剪影。
笛声不知是何时响起的,竟便这样悠悠扬扬地渗入了这片潋滟已极的霞色中。好像是叶笛。刺刺还记得那时在西湖水上,那片在秋葵唇间吹出那般动听曲乐的绿叶。她循声而望——笛声从船尾传来,那个吹叶之人,长衣如画。今日之前,她不知道沈凤鸣也能将一片叶子吹得这样好听,甚至,这样宛然如诉。
这是首什么曲子呢?霞色已蓬勃,原该将一切黑白意境染得热烈起来,可笛声怅惘,却总叫人觉得若有所失。刺刺看见,沈凤鸣的目光始终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站在靠近船头的甲板,那个背影,一动也没有动。
这一刻,她忽然好像懂得了什么。不那么懂乐识音的自己,尚且明白沈凤鸣这叶笛声中所蕴之意,她不信那个聆音会琴的秋姐姐,会不明白他要对她说些什么,会不知道该回应他些什么。
她只是不愿意回应,所以,只能将自己这瑟然独立的背影永远地向着他。他所有的悠扬与怅惘,都是她不要的。他们的误会已经结得太深,深到无法可解,也不想去解。他们,大概永远也无法心无芥蒂地对望一眼,对话一句。
“砰”的一声。所有人的悠然思绪都被打断,回目去看,只见是单无意突用力拍了甲板,决然立起。自昨夜在月山南麓与娄千杉再度相见,他始终独避一隅,假作不觉,可闻听沈凤鸣这叶笛一曲,万种缠绵悱恻听在耳中只是痛彻心扉,他只觉这满天流霞,四滨露水,都要化作一生惘然向自己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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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美的风景,也终究不过倒影之水,虚无之镜。
他狠狠咬了唇,又“砰”一声撞进船舱之中。沈凤鸣也断了吹奏,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只听里面砰砰咚咚的,传来一通捶墙撞柱之声。刺刺忙站起了身来,要往舱里进去,却被单疾泉一把拉住,道:“随他去。你也劝不得他。”回头向风庆恺颇含歉意道:“却只怕损了武陵侯船上什么物事,单某回头定照价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