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本或可交心的谈话,终究也只有了一个来回便告不欢而散。君黎没有动弹。朱雀要他跪,他又焉能不跪。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然将急虑强行抚平,他想或许朱雀仍然需要时间在心里衡量他这个徒弟的逆与肖吧。
然而,整个晚上朱雀都未再出现。他像是便是这么休息了,只留君黎跪在数丈之外,仿佛要他这样在深夜反省自己。到得后来,君黎也只余了心中苦笑。
到得天色将明,大约已是四个多时辰过去,膝盖上的疼痛都早麻木了。君黎正欲稍稍动弹以期缓解,忽听里面传来些微响,凝目去看,榻上朱雀人似是坐了起来。他遥遥地自然也望得见这边一个仍然跪着的人影,坐起的身形也似乎凝了一凝。
黎明大概是酷暑的日子里最凉爽的时分了。清冽明亮的鸟叫声在屋外昭示着昨夜那看似要来临的风雨终究未来。一切似是欢腾而和谐的,这气氛也像侵入了两人那僵持的心境,好像一切的焦躁都已为一些更温缓的感觉所替代。
这个年轻的道士是他几十年来唯一可以看得上眼的弟子,朱雀明白,纵然君黎有天大的过错,自己也不希望失去这个弟子,正如君黎也定不愿失去这个此刻唯一可光明正大喊出口的师父才会跪此一夜未曾离去――何况,那些小小的过节又能称得上什么“天大的过错”吗?比起互相曾带来的那些心境之寄托,那些又算得什么!
他终于微微叹息。“起来。”声音带些少有的平静。
见君黎没有便动,他眉心微皱,语声又已不平,“起来!”
才见君黎好不容易扶了桌子能站得起来,原来却也不是不想起来,只是那膝腿一时之间也真有些力不从心。他表情又回到些讪讪的样子看着朱雀,道:“师父……不生气了么?”
朱雀已懒于对那些往事多言,“你坐下,我再有些别的事情问问你。”
君黎也就坐了,道:“师父要问什么?”
“昨日卓燕说――没为难你,是请你去作客的――这话是真?”
“这个……是真的。”
“他为何邀你?”朱雀显然并不相信,“你不必顾忌,但说实情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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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便是实情了。”君黎道,“单先锋他在梅州与我见过――他是留书邀我的,师父若不信,看这个就知道。”
他摸出单疾泉在梅州的留信来,站起上前递去。虽然此次情景比之当时书信所写大有不同,不过料想信中也已有此意,口吻亦是友好,朱雀看了,自应不会再想找单疾泉麻烦。
朱雀辨得出单疾泉的笔迹,表情虽犹疑,却也找不到理由不信。君黎与刺刺在梅州同时受伤的事情,俞瑞也对他提过,只是俞瑞对于两人受伤的始末并未亲见,自也未能说得太细。此信提及君黎是为救刺刺而伤,也算多少消解了朱雀心中疑问。
可他看罢,却并不将信见还,反而从头再细看了一遍,方抬头看着君黎。
“你和这个叫刺刺的小姑娘,如今是何关系?”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