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说道:“我们番民啊,就应该生活在这片高原上,只有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吉庆没有再搭话,只是将两只手重新从袖管里伸了出来。
妇人转头看向背后的庙宇,檐上的经幡破破烂烂,墙边的经筒挂满霜寒,炉里是熄灭的长香,壁上的彩绘被人铲的支离破碎。
“娃子,这经堂里的佛呢?”
“这里已经不再是供奉的经堂了,是先生为我们讲课的私塾。”
妇人长叹一声:“你们不应该这样做啊,佛会生气的。”
“阿妈,你难道不饿吗?为什么不吃呢?”
少年突如其来的问题,惹得妇人错愕看去,不解的视线正正撞见一双清亮见底的眸子。
“我”
砰!
一个粗粝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妇人的面门上,将后续的话语轰成闷音。
“吉庆,你想干什么?”
冰冷刺骨的目光射向雏虎般的少年。
“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你果然是那些畜生假扮的,还想再来欺骗我们,你真当我傻啊?”
佛念霎时激荡,将少年直接掀飞出去。
“一个给脸不要脸的贱种!”
怨毒的话音紧贴耳边,在吉庆惊骇的目光中,那妇人的背后竟生出一根尖端覆有骨质的血肉触须,快如闪电,朝着自己的头颅刺来。
噗呲!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从视线中划过,将触须从中斩断。
捡回一条命的吉庆瘫坐在地,浑身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个刚刚跨入序列的小子,就敢跟她动手?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吉庆回头看去,一张难以形容的美丽面容映入眼中。
没来由的,吉庆从她的身上感觉到真实不虚,如沐春风的善意,一股亲近油然而生。
“这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死。珍宝村已经不是以前的珍宝村了,我们也不再是以前的佛奴,谁要是再想欺负我们,绝对不可能!”
稚嫩的面容说出豪迈的话语,引的女人一阵轻笑。
“你们这些独行武序啊,简直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吉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笑,但眼下他已顾不得这些,残留着余悸的目光扫过地上还在抽搐的触须,毅然决然起身挡在女人身前。
“阿姐,你往后退,这里交给我!”
吉庆话音刚落,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袁明妃手掌轻挥,一缕寒风飘来,将少年轻轻托起,远远离去。
“林迦婆,我们又见面了。”
妇人死死盯着面前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袁明妃,脸色阴沉难看。
“佛序二,十方菩萨?”
袁明妃不屑道:“这是你亲手挖的坑,亲自做的局,我能不能晋升,你难道不清楚?”
“没有晋升就能以意念凝聚身躯,在如此辽阔的番地精准找到我的转世身,这种手段.”
林迦婆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看来这二三之差,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袁明妃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质问道:“林迦婆,做点好事对你来说,难道真就这么难?居然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孩子?”
林迦婆五指一紧,掌心中那块糌粑顿时被碾成齑粉,从指缝间洒落。
“这片土地上只能有供奉的佛徒与豢养的牲畜,像他这样被坏了心的人,连牲畜都不如,根本不配继续存在于这座佛国之中。”
“佛国?”
袁明妃不屑道:“难道你说了就能算?”
林迦婆用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朗声道:“本尊是这里的未来之佛,番地的命运当然是由本尊来决定!”
“在神山上的时候,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口口声声要救赎自己对番民犯下的罪孽,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骗人的鬼话。”
袁明妃问道:“你跟那些围杀你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根本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袁明妃,你不同样也是既得利益之人?别说你没有压榨过这些佛奴,当你在这片高原成为佛序的时候,你手上就已经沾染了他们的鲜血!”
“袁明妃,你我之间只是一场利益交换罢了,你上山寻我的原因,难道是为了这些卑贱的番民?所以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也别站这么高。”
林迦婆嗤笑一声:“你如果真的是心怀慈悲,那你也不会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来找我了。你证的因果人心,和我证的因果人心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为了赢!”
“我不想赢。”
袁明妃淡淡道:“我只想杀了你,彻底还番地一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