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伱们今天亮了灯,却又不做买卖,这是什么道理?”
“是这个规矩不假,但凡事难免会有例外。”
汉子手心朝下,手背挡着雨点,摘下了嘴角叼着的烟头,
“今天确实做不了生意,还请朋友谅解。”
“谁家都有三长两短,当然能理解。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买东西,是为了收钱。”
汉子愣了一下,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满脸横肉跳动,一股凶戾的气息陡然冒出。
“朋友,你是不是没打听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汉子打量着眼前的撑伞之人,皱着眉头道:“大家都是江湖子弟,朋友你要是遇见了什么难处,想借点钱过关,没问题,你说个数,只要数不大,我们长兴会也乐意做点好事。”
“但你要是仗着有几分力气就想来这里造次,那最好自己先掂量掂量会是什么后果。”
汉子说着话,左手却悄然向腰后摸去。
“想装豪爽,那就别做这些丢人现眼的小动作。”
伞沿抬起,露出王旗一双透着轻蔑的眼睛。
“而且我今天是来收钱,不是要钱,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朋友,你这句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汉子摸腰的动作猛的一顿,十分自然的挪回身前,脸上神情不变。
“你和我们长兴会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你今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我做主帮你化解,你看如”
最后一个出口的‘何’字,没有半点柔音,铿锵如同一声炸雷。
汉子眼中蓦然翻出浓烈的狠辣之色,猛然欺步上前,右手弹出,拇指和食指捏着还在燃烧的烟头,剩下三根指头并拢如刀,直戳王旗的眼窝!
这一招显然是出自某种技击武学中的杀招,起的突然,攻的迅猛。
就算眼前这个撑伞的男人当真有几把刷子,也极难躲得过去。
汉子心头便是这般预料,周围压阵的小弟也是这种想法。
可事态发展却让他们的预料纷纷落空,戳向眼睛的手刀切入雨中,落了个空。
“扑街,是个硬茬!”
汉子心头猛然一沉,用南粤俚语暗骂一声。
还没等他回味归来对方究竟是怎么躲开自己的杀招,一股从胸口炸起的剧痛便将他的意识吞没。
汉子想不明白,旁边助阵的马仔们却看得清楚。
在自己大佬出手偷袭的瞬间,那撑伞的汉子便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脚下朝一侧挪动毫厘。
在躲开戳目手刀的同时,对方身影崩射抢出,黑伞伞面收束,倒持在右手之中,自下往上喷打而出,金属铸就的伞柄重重凿在自己大佬的胸口!
咚!
汉子壮硕的身躯如同一个破烂布袋般,高高抛起,‘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头颅低垂,猩红的血水在身下蔓延开来。
砰!
雨伞重新撑开,两根手指从伞下探出,精准接住汉子脱手抛出的烟头。
“看来我没有猜错,长兴会是真的要造反了。”
王旗语气中带着兴奋,曲指一弹,带着青烟的烟头落进一颗透着惊惧的眼窝。
“今日子时至丑时,一场风暴将自伶仃洋向珠江口方向移动,覆盖范围包括大屿、沙头、新安等地.,广州府衙门再此敬告各位百姓,请务必待在家中,锁好门窗,切勿随意走动”
投射在墙角的人影不断扭曲晃动着,传出的声音更是断断续续,接着沦为一片令人不安的刺耳杂音,再见不清任何字眼,最后‘呲’的一声彻底消失不见。
今夜的新安县,似乎连与外界联通的‘黄粱’都被肆虐的风雨所切断。
敞开的窗户被迅猛的雨点拍打着左右摆动,潮湿的冷风灌入房中,吹散了铜锅上升腾的热气。
一双筷子伸入翻涌的沸腾汤汁中,夹起一块软烂的狗肉,在料碟中轻轻一裹。
头皮剃的蹭亮,纹满五颜六色骇人花纹的魁梧男人将满口热辣吞入肚子,这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霍爷,‘旧日山门’的人找来了。”
一名中年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弯着腰对着正在大快朵颐的男人恭敬说道。
男人举箸如飞,对中年人的话充耳不闻。
中年人见状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说道:“霍爷,对方毕竟是‘旧日山门’,要不属下找个借口,先将对方搪塞回去.”
一双长筷戳进锅底,粗暴的来回划拉,将汤水搅的四处飞溅,却半晌都捞不出半块好肉。
意犹未尽的男人砸了砸一双肥厚的嘴皮,索性丢开筷子,直接将锅端了起来,不顾滚烫的高温,竟将汤汁一饮而尽。
“什么他妈的‘旧日山门’?分明就是天阙。一群落了难的老东西,想要趴在我们身上吸血,又怕被人发现他们的踪迹,藏头露尾,无胆匪类!”
空空如也的铜锅被随手扔在地上,花胆霍抹了把满是红油的嘴唇,那双依旧没有满足的眼神落在中年男人的身上,其中赤裸的贪婪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霍爷他这是怎么了?
“老敏,你去让他赶紧滚远点,顺便告诉他,不止是这一期,从今往后,长兴会一毛钱都不给再交给他们!”
“霍爷,这不太好吧。”
花胆霍眼神一凛,一条猩红的舌头舔舐着森白的牙齿:“有什么不好,我让你去就去”
“霍龙头,你好大的威风啊!”
就在这时,这间位于长兴酒楼二楼的房间,大门轰然洞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