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卿为陆澄所杀,即使陆渊和陆澄早已割席,可贺令娴身在陆家,于情感上也不堪接受。
陆幼芷看出了她的心思,总是娓娓劝导:
“家父家兄犯下滔天大祸,我恨不得替他们去死了。可咱们闺阁女子从来只有受人连累的份,为何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呢?娴姐姐是个聪明人,可不要做了糊涂事啊。”
贺令娴惨淡一笑,声音摇曳如随风欲坠的杨絮:
“我做的糊涂事还少吗?”
在至亲离世的悲与痛面前,那些曾经魂牵梦萦的纸短情长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为什么要嫁来陆家?”
贺令娴喃喃自问。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从少时就对陆煜深种的情愫在此时变成了一个笑话。
贺夫人已经在第一时间返回贺家,为贺玄卿操办丧仪去了。贺令娴也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看见陆煜。
她写下一封给陆煜信,拜别陆渊和陆家祖母后,就离开了。
当晚,陆煜散值回府后,看到了贺令娴的留信。
“竹马不复,青梅焉存?半生痴心皆若梦,梦醒方觉悔。众里寻我千百度,蓦然回首,我在碧落云霄处。”
陆煜捧着信,把每一个字都看了几万眼。
从“她在灯火阑珊处”到“我在碧落云霄处”,贺令娴变了很多。
她终于看清了,也看破了,不再执着于年少时一瞬间的悸动。
陆煜不再是贺令娴的全部,贺令娴也不再是为了还泪而来的绛珠仙子。
她有自己的碧落云霄,何必把心神拘泥于一人身上?
妆奁上还残留着似有若无的脂粉香气;绣了一半的香囊搁在床头,丝线还尚未剪断;衾枕褪去了她的温度,徒留一怀寒冷。
陆煜站在房间里许久,各种往日不起眼的痕迹在这一刻尽数凸显,避无可避地充斥着陆煜的感官。
“我在碧落云霄处。”
陆煜把这一句话默念了不知多少遍。这样的气度情怀,是他从前在贺令娴身上没有看到过的。
一点异样的感受在陆煜心中升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