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钰进殿,哄乱的朝堂霎时一静,乍一看去,拽头发的,指着鼻子骂的,戳鼻孔的,扬着脑袋叫嚣的,千姿百态,齐活。
就连特赦久不临朝的帝师梅安,和挂着虚名养老的安国公都出面了,一左一右坐在椅上,也不吭声,像两尊年久布满霜痕的镇祟石像。
众朝臣纷纷跪拜下去。
“王爷。”
太子从龙椅上站起来,脸色黑沉。
裴闻钰一步一步靠近,语调懒散的,字句却咬得又缓又沉:“装不下去了?”
王不见王。
若是一个月前的魏驰,即便少年心性,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敢同裴闻钰对峙,可今时不同往日。
这是用黄金和无数尸骨堆砌成的,渡以至高无上的权力,坐上了,便不死不休。
魏驰不过十六,却也清楚今日下了这台阶,等待他的就是万丈深渊,他再没有退路,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大殿龙椅上。
也好过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闻王爷心系江南灾民,亲自下江南治灾,功不可没。”
魏驰兀自镇定地坐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今回京了,自当好好封赏。”
“行啊。”裴闻钰站在陛前,姿态轻松,“本王想要一个赏赐很久了,碍于名声,被人架上高台,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既然太子殿下发话,本王便厚着脸皮讨要了。”
少年搭在龙椅上的手搅紧,眸底酝酿风暴:“王爷想要什么?”
“自然是……”
裴闻钰勾唇,一字一顿:“你座下的龙椅。”
抽气声中,大殿陷入死寂。
沈忠年闭眼,长舒一口气。
终究还是来了。
“裴闻钰你放肆!”魏驰豁然起身,大骂,“这个朝堂姓魏!”
帝师梅安也沉沉开口,似敲打:“王爷。”
裴闻钰看过去,老者半眯着眼,“你逾矩了。”
“这便算逾矩了?”裴闻钰点头,语带讥讽,“行。”他转身,负手看向满朝文武,扬声:“御史何在?”
有人出列:“臣在。”
“听闻你要有奏本要参?”
“是。”那人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碟文书,恭恭敬敬上呈,“臣,要参常尚书结党营私,公然行贿,杀人买命,强抢民女……罪状皆陈列在册,数罪并罚,按大魏律,当斩!”
常文岳大惊,下意识朝裴闻钰跪下,大声喊冤,伏首间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他分明是裴闻钰重用的朝臣,虽然贪的多了点,可都在王爷的默许之下,怎么、怎么忽然来这一遭?
难道……被发现了?
可他分明是在王爷离京后,深夜面见的殿下啊!
裴闻钰一个眼神,大内总管来福一挥拂尘,轻手轻脚地将罪证上呈,脚步在半途打了个顿,机灵地递给下方的摄政王。
裴闻钰装模作样地翻阅起来。
看这架势,竟是要直接站着上朝?!
魏驰声线紧绷:“王爷这是何意?!”
“殿下稍安勿躁,容本王处理完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