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呼呼大睡

压下对魔鬼根深蒂固的恐惧,妇人打定主意要争辩到底,悲愤抬头刚要开口,便猝不及防看到了那双琉璃般的深邃绿眼,还有……还有祂眼里那个千疮百孔的自己。

无垠的怒火悲哀平息,卷曲的黑发缓缓垂落眼前。太久没照镜子,稍微没有感受到无时无刻追魂索命的剧痛,她几乎都忘了,那是一头怎样的发呀?

安妮刚刚成为小学教师的时候,从未预料自己引以为傲的乌黑长发某天会叫人一看便想起夹进书本的枯黄落叶;就像她同样从没预料到,搬进城镇中心的第二年便不得不含泪抱着孩子送换上军装的丈夫坐电车奔赴遥远的世界大战。

“怎么又打?上次停战也没隔多久啊?”

“谁让北美那群蛮子想抢我们的地呢?”

“什么?北美蛮子?我以为是英国佬……算啦,反正打完仗就好了。”

老弱妇孺互相安慰扶持,日子总能过下去。战争第三年极端天气频发,爆发全球性饥荒。法国政府体谅民众生活不易,不仅如同一战那样从殖民地拉来大量口感不好至少能饱腹的粮食,还运来一船船皮肤黝黑蜡黄的土着填充那些需要重体力的工作岗位。

安妮是个普通的小镇姑娘,白天与女伴们正常工作聊天,晚上哄睡宝宝却不免独自托腮犯愁,愁儿子的特殊,愁丈夫的安危。她没有时间挖掘出最该愁的东西,可是没关系,生活向来公正到苛刻,安妮最终会意识到,那些外表简直是另一个物种的不起眼移民其实拥有与法兰西人类似的心灵。

第二次世界(异能)大战草草收尾,以所有国家都不满意的方式。异能是秘密,普通民众不清楚超越者们付出多少努力,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的结局又会在未来激发何等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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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车站每天挤满眼巴巴望向远方的居民,班车走了又去,带来团聚的欢喜,带不走形单影只的愁绪。

兰波先生回来了,疲倦,神经质,战争改变了他,又似乎变得不多。收到丈夫藏到行李箱深处的异国珠花,看到父亲憨笑抱起学会说话的儿子,安妮终是笑中带泪拥吻上去。

“生活会好起来的。”傻姑娘憧憬着。

络腮胡青年眼含重获新生的热泪温声附和,亲亲老婆,又不时颠颠儿子。妈妈高兴,宝宝就高兴,小孩儿很快跟毫无印象的爸爸亲近起来,咯咯闹着要爸爸举高高,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乖乖走路。

亚历山大亲昵蹭蹭崽崽的鼻尖:“好,爸爸举高高。”

“阿蒂尔!”

妈妈生气了诶,小朋友鬼精鬼精地趴在爸爸肩头偷瞄妈妈。安妮无奈捏了把儿子滑嫩的脸蛋,瞧他卖乖着实可爱,好说歹说接过丈夫手头的行李箱,一家三口步行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

痛痛快快洗澡,勒紧裤腰带炮制大餐,小夫妻久别重逢枕畔私语。如果生活可以停在这一天就好了,然而生活不会为任何人和事停留它的脚步。很快,兰波先生以及陆续返乡的战友发现,他们的工作已经被移民抢光了,他们失业了。

简直匪夷所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去找老约翰要说法?”安妮吓了一跳,本想劝丈夫别去惹事,捏捏儿子的学费清单迟疑片刻,到底只是弱弱提醒,“不要打起来啊,你一个人吃亏。”

亚历山大整理西装领带,尽量温和地回答:“我知道,今天去市政厅的还有康奈尔、查塔姆他们。我们是正经的退伍军人代表,老约翰这回没法推脱。”

女人闻言小小松了口气,贴贴丈夫脸颊:“一切顺利。”

男人笑着应下,老伙计在楼下喊,他匆忙道别跑下楼梯,背影满满都是势在必得——一份工作,这要求不难吧?